“时移。”
虚弱无力的声音从宋时移的背后传来,刺激着他的耳膜,一股电流从他的尾椎直达大脑,脑子顿时轰地一下炸了。
他要怎么否认,这个只要听过一次就会沦陷进去的声音,他听过这个声音主人的纵容,无奈,生气,呻吟……
啪,他听到自己胸中有什么破裂的声音,就像玻璃瓶从高处摔下来,掉落在自己的心里摔得粉碎的声音。
满心房的玻璃碎片,琳琅满目,反射着杂乱的光芒。而之后,又像是谁的手在自己的心脏上用力地捏了一把,于是那些碎片就全部深深地插进心脏里面去,痛,真的好痛。
他一直紧绷着的弦断了,那么冷的夜,那么炙热的伤口……
雪花吹落他的面颊上,有些凉。
可是,他却丝毫都感觉不到冷。
他的血液冻结了,他缓缓地从跑车滑落到冰凉的雪地上,全身冰凉透骨。
“陆川……”
宋时移把陆川行小心翼翼地从车内移出来,脱下外套包裹着,用手指一点一点拭去他脸上的血迹,可是无论他怎么擦拭都会有新的流出来。
宋时移努力控制自己颤抖的声音,他将自己的脸颊贴紧陆川行的脸,喃喃自语道:“陆川,再坚持一会儿,一会救护车就来了啊。”
陆川行的睫毛颤抖了一下,看着绝望的宋时移,他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能说出口。
冰凉中夹杂着两行温热无声地滴落地面,却重重地砸进了宋时移的心里。
“陆川,不是你跟我说的吗?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宋时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在这空旷的公路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宋物换在一旁看着,竟也早已泪流满面,他第一次知道爱情的样子,很痛,但觉得很羡慕,因为他不曾拥有过爱。
他哥比他幸福吗?
他也不知道了,从来不曾拥有和拥有了再失去那个会更痛呢?
过了一会,陆川行终于有了一些力气,他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一点一点地流失。
他笑了,像往常一样绚烂夺目得让人离不开眼,他带着一丝孩子气道:“时移,我舍不得你。”他顿了顿,说一句话都这么痛这么累,但他还是要说。
“时移,我还是让你难过了,对不起。早知道结果是这样,这些天我何必折腾呢。”
“初雪很漂亮呢。”他费力地伸出手去接了一片雪花,那么洁白,那么晶莹,真好看。
“相传,在韩国,初雪降临的那一天,任何谎言都会被原谅,这是你告诉我的,所以你也要原谅我。”
陆川行的眼皮更重了,他费力说了最后一句话。
“……我爱你,宋时移。”他失去了最后一分力气,倒在了爱人怀里,那么平静,那么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
宋时移收紧手臂抱紧了怀里的人,那么用力,像是要把他嵌到自己的身子里去。
“陆川,你醒醒,别睡了,好了,别闹了,快起来。”他拼命地摇晃着陆川行的身体,“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没有了陆川行的宋时移要怎么办!”
宋时移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已变成了怒吼。
“你不能离开我,不能离开我,没有人让你离开,谁允许你离开!!”他的眼圈已经红肿到不行了,泪水流进了嘴里,那么苦涩,却也不及他心里的万分之一。
好难受,陆川行,我真的很难受,我可以失去全世界,我也不要没有你。
“你说爱我,竟是这个爱法吗?我不接受,绝不!你期望我同样回以爱吗?那你要失望了,我恨你,因为我的心我的情绪只属于会哭会笑的你,至于这个冷冰冰的你,我毫不在意。”
不知道在旁边站了多久的祁默“啪”的一下给宋时移脸上来了一掌,他的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疲惫,脸上结了冰寒,心里的气怨恼恨积聚成一丝丝缠绕在眼底的戾气,不知何时就会爆发出来。
“你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他有多爱你,你一点都不知道。”祁默清冷的声音响起,尖锐地划碎了暗黑的夜幕。
“他为了不让你担忧,不愿让你知道他患了绝症,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他为了不让你难过,宁愿独自承担害怕与痛苦,而你口口声声说爱他,到头来,却让他因你而死!”
“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你不配,你,我,我们都活该受惩罚,一生都活在悔恨之中,不得救赎。”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明白,他的责骂毫无意义,因为陆川行已经不在了,他没能保护他,都是他的错。
祁默蹲下去痛哭,他挽救了无数的生命,偏偏救不了他最想救的,雪花越下越大,覆盖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是那么地孤独和无助。
宋时移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身上只着一件被雪花完全打湿的浅蓝色的毛衣,冷意已经入侵到了骨髓吧,但他已完全感觉不到了,心里满是悲痛。
陆川行,就这样随你去吧,反正今后的人生之于我就是一片黑暗。
子弹的破空声传来,瞬间击中了宋时移的后脑勺,他瞳孔涣散,只觉得解脱了。
他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向他跑过来,姗姗来迟的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混在一起,在这样漫天飞舞着雪花的夜晚中听起来格外地让人心生悲凉。
宋时移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雪地上。
北城市,凤凰座流星雨,流星降临大地。天降异象,万物复苏,孕魂育灵,新的故事悄无声息地开始上演。
在一个几乎是纯白色的有着淡淡的檀香味的房间里,房中央摆放着一张有着镂空花纹的复古风大床,床幔微微泛着淡青色,床上躺着一位少年,他拥有俊美精致的脸庞,头发软软地耷拉在前额上,整个人带着天生高贵不凡的气息,唇色却很苍白。
房间里物什不多,但十分地雅致,应该是主人精心布置的。柔柔的阳光正好透过大大的落地窗洒下来,就连同所有物件一起都变得慵懒舒适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床上的少年幽幽转醒,一串沙哑的低吟从他口中逸出:“唔,好痛,脑袋快要炸开了。”
宋时移扶着脑袋缓缓地坐起来,刚醒来的他还不能适应阳光的照耀,他本能地眯着眼用左手去挡,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又略熟悉的空间。
……这是什么地方?
宋时移抬眸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映入眼帘的是简洁大方的家具,有点儿中西合璧的复古家具彰显出主人不俗的品味。
卧室里边儿最吸引他的恐怕就是那组有着精致的木雕花纹,复古中带着欧味的衣柜了吧,陆川行看到一定会很喜欢的。
想到陆川行,他全身都笼上了一层深切的哀伤。
不对!衣柜!这个衣柜不是徐璈十八岁的生日礼物吗?
虽然说是徐璈的生日礼物,但是他却十分熟悉,因为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借住在徐璈家。
不会吧!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宋时移低下头平复了一下呼吸,继续环顾四周,看到梳妆台上还放置着一台电脑,他忍着头疼打着赤脚走向电脑,想找到一些有用的讯息。
没想到打开电脑看到桌面照片后他就惊呆了,图片上是一个电影颁奖礼的照片,那个站在中间面无表情却帅得人神共愤的不是陆川行又是谁?
陆川行……
陆川行……
陆川行……
他的爱人……一想起他,他的心就好像被一只小手紧紧捏着,痛得无法呼吸。
等等,陆川行这张图片!好像是他第一次获奖时拍的!沉浸于悲伤中的宋时移终于醒悟过来,他马上上网浏览信息,半个小时后,他终于明白了一切。
他重生了。
重生到了七年前,他的十八岁,他认识陆川行,陆川行却不认识他的时候。
重生不是存在于小说里的故事吗?宋时移到现在仍然有一种身在梦中的感觉。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宋时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到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了,只要陆川行活着,只要他活着就行。他再也不会放手了,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他一定会牢牢跟在他身边守护他。
苏星和,倘若我再遇上你,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宋时移收敛了笑容,闭上眼睛深呼吸,眼中划过一道浓浓的戾气,配合着他清冷贵公子的外表,说不出的违和。
安静的室内忽然响起了转动钥匙孔的声声,让他一下子回了神。
“谁?”他一边出声,一边关上电脑,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是我,徐璈,太好了,老宋你终于醒了,吓得我。”徐璈露出可爱的小虎牙,高兴地走进来。
宋时移定睛一看,这不是中二病徐璈吗,好像他现在还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偶像组合的队长。
“嗯,谢谢你,徐璈。”宋时移看到徐璈时差点没忍住,他竟然还能再见到他,没错,上辈子徐璈也死在了苏星和的手上,比他还早三年。
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再让苏星和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