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宋新月接到广州电话的当天夜里,刚刚回到绥海的沈长河,也接到一通来自广州的电话。
这电话,正是林培龙打过来的。
他要赶在顾正军有所行动之前,先从沈长河手里把酬金抠出来。
“沈总,最近挺忙的吧?”林培龙故作轻松语气,生怕对方有所察觉。
“眼瞅年底了,肯定是得忙的,应酬忒多。”沈长河坐了一天飞机,此时已经很疲乏,“培龙,这大半夜打电话,有啥要紧事?”
林培龙顺势换成愁烦的语气:“我妹夫重病住进ICU了,不然我怎么会大半夜打扰沈总休息呢。”
“哦,需要钱。”沈长河轻轻一笑,“培龙,你不要怪我不近人情,咱们约定梦心传媒转到我名下,才能结清你的酬金。所以,你那边抓紧吧,尽快帮我拿下顾正军的公司,酬金我一分不会少你的。”
电话那头,林培龙气得半天说不出话。
沈长河这条老狐狸,一点儿恻隐之心都没有!
突然,沈长河声音不善地问:“培龙,你最好别跟我耍花活儿。广州那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林培龙自知瞒不住老狐狸,加上心中积怨已深,索性豁出去了。
“沈总,我明说吧,今晚打这电话我就是要另一半酬金的。”他不再遮掩,心中已做好撕破脸的准备。
沈长河轻呵一笑:“钱的事好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广州那边出什么事了?”
“还能出什么事,顾正军把我揪出来了,我在梦心的股份都归他了。”林培龙自嘲讪笑,“不仅如此,我还得乖乖卷铺盖走人。”
“哦?”沈长河毫不客气地问,“那你的意思是,你把事儿给我办砸了,我还得如数付你酬金?林培龙,你觉得这可能么?”
“可能啊,怎么不可能了。”林培龙直接摊牌,“沈长河,你可是绝顶聪明的人物,这事应该不难想明白才对。”
没错,沈长河心里已经大概有谱了。
顾正军不是好惹的主儿,这事他不会轻易作罢。
沈长河判断,顾正军十有八九会起诉他。
那么林培龙敢来撕破脸,很可能是下了为顾正军出庭作证的决心。
先以此要挟,拿到未付的酬金,再出庭作证搞垮他,沈长河对这种抖机灵的心思几乎一眼看穿。
“林培龙,交易没完成就想拿到全部酬金,生意场上没这规矩。”沈长河打定了主意。
他宁愿把欠林培龙的另一半酬金,花在和顾正军斗法上。
他话一说完,不等电话那边做出反应,便直接挂了电话。
拿下梦心传媒的计划彻底失败,这事儿无疑给沈长河心里添了一回堵。
添堵,无非是可能摊上一场官司,并未伤及他的根本。
当夜,林培龙没再打电话过来,沈长河也就没把他当回事。
这事儿暂时就撂下了。
连日来,绥海迎来雪霁天晴的好天气,使人不由得,心情便好上几分。
宋新毅下了出租车,抬头瞅瞅碧蓝的天,心里别提有多亮堂了。
今天,他即将为自己、为宋家、为四妹,狠狠出上一口恶气!
气派的办公室里,宋新毅和沈长河相对而坐。
沈长河那一脸不屑的淡笑,宋新毅看在眼里,心里却再无往日的憋屈和无奈。
“哟呵稀客啊,这是哪股西北风把你给吹来了?”沈长河调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沈总,我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宋新毅用力展眉,拿出架势,不慌不忙道,“至于西北风轮到谁喝,那就说不准喽。”
沈长河对眼前这个倔人,实在重视不起来。
他不甚在意地问:“啥事?赶紧说,我没你那么清闲,还有一堆事等我处理。”
“急啥,等你看了我带来的东西,我看你还有没有心思忙别的。”宋新毅直视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文件袋。
“啪!”
他用力将文件袋摔在桌面上,心里有难以描述的快意。
沈长河不自觉地一皱眉头,拿过文件袋没急着打开:“宋新毅,你想清楚了?”
“老沈哪,咋还不爽快了呢?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宋新毅冷嘲热讽道,“快打开看看吧,你管我想没想清楚干啥。”
沈长河轻哼嗤笑,不再废话,打开文件袋拿出里面的东西。
他粗略一看,脸上轻视的笑容僵了一瞬:“宋新毅!你!”
“我咋了?没想到我有这手段?”宋新毅往椅背上一靠,脸上显出攻守易型的得意。
沈长河闭口不答,但面色已恢复如常,慢慢翻看手中的一叠A4纸。
纸上复印着彩凤文化公司的暗账,可以说,这东西算得上是他的要害了。
看了片刻,沈长河语调平静地问:“不错,有两把刷子,为搞到我的暗账,你没少砸钱吧?”
宋新毅认为假账复印件一亮,这孙子肯定会立刻懵了。
结果沈长河不仅没懵,还有心情讥讽他!
“别整那些没用的,今天把假账甩给你,我就一个目的。”他压住心中怒意,直接撂话,“要么我送你进监狱,要么你去给我四妹赔罪,你自己选吧。”
沈长河心里确实有所波动,但不大。
暗账抖出来,无非多花点钱想办法摆平。
以他的人脉,这事有难度却并非压不下来。
现在沈长河心里琢磨的,不是宋新毅到底有没有举报的胆量,而是把暗账卖给宋新毅的内鬼是谁。
他瞧了瞧宋新毅,笑问:“咱俩之间的事,你扯上宋新月是什么意思?是需要你妹妹给你壮胆?”
宋新毅沉静下来,面露愧色:“要说你坑了我妹子,不假。但是我这当大哥的,跟你勾搭连环才更对不起她,所以你得和我一块儿去给她赔罪。至于是否举报你的假账,得看新月啥态度。”
蠢货,实实在在的蠢货,沈长河心里冷笑,他是真瞧不上宋新毅这副德性。
而且他坚信,人这东西都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宋新毅贪财自私的毛病,不可能说改就改了。
况且,彩凤公司偷税的事,可大可小。
如果能从宋新毅这压下来,那后面能省不少麻烦。
思及此,沈长河又端出热络的笑容:“老宋啊,不就是给新月赔个不是嘛,你何苦这么兴师动众,跟我说一声不就完了。”
这回,沈总可打眼了,宋新毅早已今非昔比。
他干脆不吃沈长河这套:“沈长河,少跟我耍你那些弯弯绕,你想进监狱还是给我妹子赔罪,给句痛快话。”
“我想给你些补偿。”沈长河出其不意,笑呵呵地说,“之前咱哥俩是闹过一些不愉快,但是只要有诚意,就没有解不开的疙瘩,你说是不是?”
“没空跟你扯犊子,复印件给你留这了,慢慢看。”宋新毅并不退让,霍然起身,“元旦前你给我个准信儿,过完阳历年你还没想好,我直接拿账本去举报!”
说罢,他转身便走,不再理会沈长河神色的变化。
出了彩凤文化公司,宋新毅反倒没了闯门时的快意。
他的情绪平静下来,回想这几年对宋家和四妹干的混账事,心间仍难忍愧悔。
他期待彻底了结和沈长河恩怨那一天,心中能块垒尽散。
在办公室来回踱步的沈长河,却全然没有了结恩怨的心思。
既然结了怨,只能是你死我活,不存在和解的可能。
不过,沈长河想起林培龙那通电话,加之今天宋新毅登门叫板,这个局势就不可小视了。
离宋新毅要求给准信儿的时间,还剩一周。
他不能草率做出决定,得用这一周时间把事儿想通透。
沈长河认为,给宋新月赔罪没有宋新毅说的那么简单。
其中恐怕有诈。
他去宋新月面前说些软话,简直是无所谓的小事。
就怕软话说了,罪也赔了,宋家兄妹就势坐地起价。
要求他交出“宋家剪纸”的所有权。
他若不交,双方必然再次闹翻。
宋新毅恼羞成怒,一定会在假账的事上,咬死了不松口。
到那个局面,沈长河属于被宋家兄妹按住头了。
他不可能乖乖就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