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快递,竟然是法院寄送的传票!
“李开阳”角色所属公司,以未经授权擅自使用为由,把她告了。
原来,宋新月的授权申请迟了一步。
传票上显示,法院立案时间,刚好在林成栋接洽那家公司前两天。
吃上官司,日子就别想再过安生。
除非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可惜宋新月不是。
一周后法院开庭,最后庭审的结果,着实为宋新月举步维艰的前行路上,撒了一层厚重的冰霜。
起诉方要求宋新月赔偿,按相关法条对她进行罚款,并且不接受诉讼调解。
这哑巴亏,吃得实在有苦难言。
宋新月的心理防线,终于有些松动。
赔偿加上罚款,数额远超买授权的费用。
别说这半年赚的钱,就连手里留的过河钱都得搭进去。
宋新月把自己关在家里,焦虑得茶饭不思。
人在承受打击方面的耐受力,不是无限的。
百折不挠说起来振奋人心,亲身经历之时,没有谁能无视煎熬的痛苦。
宋新月的焦虑,不完全是因为这回栽的跟斗太狠。
主要还是自责、懊悔。
她后悔没在刚意识到版权问题时,尽早处理。
更后悔开展动漫剪纸项目时,不够审慎,凭年轻气盛草率行事。
正当她把自己关在家里,悔恨交织时,有人却在阴晦的背光处窃喜。
沈长河靠在车座,手搭在车窗边,手指“哒哒”地敲出声响。
杜成义从后视镜瞧见老板悠哉的神色,便问:“沈总,这回宋新月彻底翻不了身了吧?”
沈长河会心一笑,欣赏车窗外的街景,并不急于回答。
他此时的感受,已不是“心情大好”或“喜出望外”之类的词能形容。
是神清气爽。
沈长河打心里觉得痛快,仿佛憋了几十年的一口恶气,终于出尽。
别说宋新月只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丫头片子,就算经历过风雨锤炼的大男人,面对这一遭祸事,也得被打趴下。
沈长河越想心里越舒坦,他悠悠开口:“有我这招双管齐下,宋新月如果还想翻身,那得是在梦里了。”
“您这招儿使得真叫绝,两面夹击,是一点儿机会没给她留啊。”杜成义满脸堆笑着附和,“雇水军黑了直播间,断她剪纸销路。”
老板暗中贿赂动漫公司法务主管的事,他很识趣,没敢提。
这种事,当然只能老板自己说,他是万万不能多嘴。
沈长河胸中块垒尽散,心里大为舒泰,便没了平日的忌讳。
“可惜,我不能亲眼看着宋新月,交赔偿款和罚款时的落魄样儿。”他煞有介事长叹着,语气且难掩得意,“断她销路,再掏空她的家底,这次恐怕是神仙也难救了吧。”
杜成义点头称是,老老实实开车去了。
如此大的困局,确如沈长河所说,恐怕神仙也难救。
但是宋新月在遭遇困境时,从未指望过神仙搭救。
焦虑难受过后,她冷静下来,思考该如何自救。
于是她再一次“遇事不决找三哥”。
接到妹妹电话,宋新杰即刻动身,赶回绥海。
宋新月虽然心态稳定下来了,但遭遇如此巨大的困境,身体还是没扛住,病了一场。
她的嗓子已经哑了好些天,满嘴的火泡也刚消下去一点。
宋新杰一进门,人没开口先递过一袋子东西。
“哎呀冰淇淋!”宋新月冲三哥咧嘴一笑,声音嘶哑得令人心疼,“正好想吃点冰的东西,压一压喉咙里的干巴火。”
“行,还能吃得下冰淇淋,这我就放心了。”宋新杰挽住她手肘,扶她到沙发上坐好。
宋新月小口抿一点冰淇淋凉一凉冒火的喉咙,轻叹道:“三哥,这个哑巴亏,你妹子就吃一次,绝对没下回,这次的确是我大意了。”
给三哥打电话那天,她正发着烧,嗓子疼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所以这次出事的来龙去脉并未细说。
此时见了面,她终于能把这些日子反省的结果,一吐为快。
宋新杰顺势问道:“月儿,你不是粗心大意的人,这回咋整的?”
“嗐,简单来说,就是忙的。”宋新月苦笑着瞅瞅三哥,“刚开始接动漫人物剪纸订单时,就该把授权问题整利索,不然哪能让那些粉丝揪住不放。”
从无到有,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直播间,那些粉丝不费力气就给毁了。
饶是她已冷静下来,每每念及此,仍是心有不甘地委屈着。
妹妹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宋新杰既心疼又疑惑:“饭圈那些破事我倒听说过,但是一群动漫粉靠举办就能搞垮正火爆的直播间?他们有这么大能量吗?”
“怎么没有啊,尤其‘开阳’粉,把饭圈那一套玩儿地溜着呢。”宋新月把剩下的一点冰淇淋吃完,无奈道,“一边黑我直播间,一边投诉到动漫公司,这不正是饭圈粉能干出来的事吗。”
饭圈文化就是没有道理可讲,这一点宋新杰早有耳闻。
但是他仍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一时间又琢磨不透,到底是哪个环节有违和感。
“如果没有人组织,那些黑子咋会行动那么统一?”他越深想,越觉得蹊跷,“饭圈粉丝都是一群小屁孩儿,但是搞垮直播间和投诉侵权同时进行,这手段实在过于成熟狠辣了些。”
宋新月往沙发靠背上一歪,自嘲地笑了起来:“三哥,你别怪我没出息哈,那些弯弯绕,我已经懒得想了。”
“那你现在都想点儿啥?跟三哥说说?”宋新杰从善如流,不再深究那些令人疑窦丛生的问题。
其实,三哥这么一提,宋新月心里也打起鼓来。
那手段确实可疑,但饭圈粉丝背后有没有黑手主使,她暂时真的不愿意再去琢磨。
一堆麻烦事在等着她处理,把精力消耗在纠结前因,不如及时止损,争取一颗不那么苦的“后果”。
她重重一吁气,打起精神,哑声道:“你妹子我呀,转半年圈儿回到原点了,我在想重新拓展销路。”
委屈归委屈,宋新月却觉得,事已至此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是交了高昂的学费,以后万事当心,从头再来。
“好样的月儿!上火犯愁,不如重打鼓另开张。”宋新杰挑起大拇指,对妹妹一笑,“说说,有啥思路?”
宋新月眯眼,笑嘻嘻摇头:“没有,脑子里要是装着现成思路,我也不能急着找你回来呀。”
“还是病得轻了,嗓子哑成这样都没忘了跟我皮。”宋新杰故意翻她一眼,“说正经的,月儿,直播间虽然凉了,你原来攒下的好几万粉呢?他们也不愿意回购了?”
剪纸能杀进二次元国潮圈,有宋新月不懈的努力,也有运气的成分。
它在这个圈子里刚刚崭露头角,立足未稳便昙花一现。
很难在短时间内,重新形成影响力。
网络是个目眩神迷的花花世界,新奇有趣的东西翻着花样快速更迭。
那几万粉丝又不见得是“剪爱”的死忠粉,也许几天刷不到这个账号,就忘到脑后了。
宋新月深思及此,对三哥解释道:“直播账号的粉丝回购指不上了,‘互联网没有记忆’这话有时还是挺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