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妹妹这个结论，宋新杰不置可否。
他低头思虑片刻，沉吟道：“这个情况的话，网络销售只能先放下，还是得走实体销售的老路子，稳扎稳打。”
“嗯，没错，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路才踏实。”宋新月非常认同他的想法，“三哥，网络这东西，太容易大起大落，人在里头呆久了，也容易变得浮躁，忘了脚踏实地的重要性。”
她并非为自己的失误找借口。
这半年，过山车一般的经历，让她学会更加冷静理性地看待问题。
经此一难，网络对她来说，是个“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地方。
三哥说得对，把实体销售的老路子夯实、走稳，自身抗风险能力才强。
等到基础足够扎实，再考虑求新、求变。
“回归实体销售路线，咱们眼下除了旅行社那边，必须找到其他途径。”宋新杰指尖撑在眉心，缓缓道，“哪条途径有大量销售剪纸的可能性呢......”
兄妹俩都沉静下来，默默在脑海中搜索有用的讯息。
片刻之后，宋新月猛地坐起来，拉住哥哥手腕：“三哥！俄罗斯！”
宋新杰被她问得一愣，讷讷地说：“啊？继续往俄罗斯卖剪纸？月儿，之前不是没尝试过，虽然有点销路，但是需求并不大。”
“三哥，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时期不同了嘛。那个时候的中俄贸易量是多少，现在又是多少？你是做边贸生意的，这个你最清楚了。”宋新月扯着冒烟的嗓子，难掩兴奋地阐述，“套娃是俄罗斯最有名的民俗手工艺品，你看咱全国，几乎哪个景区都有卖套娃的。之前咱们只是从内容上因地制宜，但是现在觉得当时的改进还有所欠缺。”
听她这么一说，宋新杰皱眉：“宋新月同志，你可以展开说说。”
宋新月接着说道，“咱们不仅仅要在内容上俄罗斯化，形式上也可以俄罗斯化一点。”
“形式上怎么个俄罗斯化？”宋新杰好奇地问。
宋新月身子往前探了探，一脸认真地说：“三哥，刚刚不是说起套娃了吗？剪纸可以多层次，借鉴俄罗斯套娃的形式，这样可以使剪纸在形式上更加丰富，俄罗斯也觉得亲切。你觉得呢？”
宋新杰一脸兴奋：“好！好办法啊！咱们完全可以借鉴这条路子！”
思路一旦打开，人的思维会立即活跃起来。
宋新杰不等妹妹接话，又继续道：“月儿，俄罗斯是一带一路首站，目前咱两国关系越来越好，国家大力支持两国民间贸易发展，现在的时机要比之前好得多！”
“一带一路”创建全球人类共同体，称得上是史无前例的伟大构想。
发展了这么多年，最受惠的便是加入“一带一路”各国的人民。
优惠的互贸政策，未来还有便捷的中欧班列，以及各种尚在建设中的丝路经济带交通运输网。
宋新杰说得毫不夸张，这样的机会对普通人来说，的确百年也未必遇到一回。
古人曾悲叹“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对当今的中国来说，那样的历史一去不返。
想到这些，宋新杰心绪振奋：“月儿，咱们现在是充满时代的新机遇。只要肯用心，肯努力，谁都可以抓住这个机会，登上时代的列车！”
“三哥，咋还念上发言稿了，你不该辞掉老师的工作，真浪费。”宋新月故意瞅她哥夸张地眨眼睛，老半天又说，“亲哥，你这主题开得有点大啊，让你说得我心里热辣辣的，恨不得现在就去公司加班加点奋斗起来！”
虽然是顽皮一下，调侃哥哥，但她受到这番话的鼓舞，却是千真万确。
她由此想到实业兴邦的道理。
即便剪纸只是手工艺品，它也能实打实地创造经济价值。
“中欧班列沿线有好几十个国家，将来有你奋斗的，机会摆在这，就看咱宋家兄妹是不是那块好料了。”宋新杰用指尖轻推她额头一下，“月儿，快把身体养好，我这就回冰城，跟俄罗斯朋友研究一下！咱们啊，要重新把出口俄罗斯这条路，拓宽打通！”
“三哥慢走，恕病号不能远送！”宋新月笑着一扬手，“老妹儿等你好消息哈。”
三哥走后，宋新月久久不能平静。
她心里一半满是探索新路子的喜悦，一半是即将面临新挑战的忐忑。
蹚一条新路，永远都不是轻而易举便能成功的事。
宋新月暗下决心，这一次，凡事都要思虑周全再行动。
再也不能犯脑袋瓜一热就往前冲的错误了。
以她的聪慧，自然深谙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
等哥哥消息这几天，宋新月养精蓄锐。
休息得差不多时，她抓紧时间，设计了一些传统题材的新样稿。
新样稿全部剪出成品这天，她接到三哥的电话。
宋新杰带回的消息，称不上喜讯，但也不算太糟糕。
“月儿，我朋友尤采夫把我按照咱俩说的，重新设计过的一些剪纸带回了俄罗斯。”他怕妹妹有心理压力，故意把话说得委婉些，“但是，在市场销售上，还是不太理想。”
宋新月的注意力，没纠结在销售结果上。
销售产品是难度较高的一环，哪有一推即成的美事。
初试不理想再正常不过，她关注的是另一个关键问题。
“三哥，不理想的原因是啥？是质量问题吗？”宋新月始终把品控当成头等大事。
“要是简单的质量问题就好解决了。”宋新杰轻笑道，“我把尤采夫的意思总结了一下，可能是咱们轻工业产品的信誉度问题。”
“嗯......这问题整得可挺大发呀。”宋新月思索着回应。
兄妹俩在电话里细致探讨这个“挺大发”的问题。
绥海所在的省份，与俄罗斯隔岸毗邻，宋新月从小对金发碧眼的俄罗斯人就不陌生。
战斗民族的人民，大部分很实在，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宋新月听哥哥说完大致情况，不由得陷入沉思。
她曾听长辈说起，九十年代初，苏联解体，俄罗斯人普遍生活困苦。
那时我国轻工业对俄大量出口，有一小部分奸商，把偷工减料的商品以次充好。
导致我国轻工产品口碑下降，给那一代俄罗斯人民留下很差的印象。
据说，这些年，俄罗斯普通民众对中国轻工商品持保留态度。
所以，尤采夫带回去的几幅剪纸小品，被当地人先入为主地归类为手工小商品之列。
宋新月理清思绪，向宋新杰问道：“三哥，除了剪纸价值定位问题，他们对剪纸接受度低，你觉得还有其他原因吗？”
这个问题，宋新杰正想跟她讨论：“我分析，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咱们两国的文化差异。”
“没毛病！”宋新月茅塞顿开，“咱们的剪纸，内容是中国的传统民俗，很难引起外国人情感上的共鸣。”
“嗯，我让尤采夫带到俄罗斯那几幅剪纸，剪法都不复杂，看上去没那么吸引人。”说到样品，宋新杰有点后悔，“是我太心急了，应该先回绥海，给尤采夫拿两幅精品剪纸过去当样品。”
宋新月立即意识到，这不是样品的问题，而是双方沟通不够深入。
只有深入沟通，才能尽可能多地了解客户心理需求。
她沉思片刻，问道：“三哥，我想去你那儿一趟，和尤采夫见个面，把这事详谈一下，你能给安排一下吗？”
“你这个想法是对的。”宋新杰马上表示赞同，“还安排啥，月儿，你明天直接过来就行。”
“那行哥，我先挂电话了，明天见再唠，我现在得查点资料。”宋新月说罢，便放下手机去开电脑。
她在电脑前坐了一下午，看了很多关于俄罗斯的资料。
这一次，宋新月已下定决心，每个细节都要提前做好充分准备。
如果对自己进行纠错之后，事情仍没有成功，她便坦然面对结果。
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