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酒吧里还有人小声说话的声音,灯光一暗一亮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那个女人的身上,安欣也回头看向舞台的方向。她没有注意到,莫白染放在吧台下的手,悄悄地握成了拳。
舞台上的女人穿着一身简单的衣服,白色衬衫和蓝色牛仔裤,简洁的款式却衬得她的发色愈发明亮,她的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能看清的只有涂着正红色口红的一张嘴,微微勾起嘴角,只一个笑容就风情万种,她慢慢开口:“大家好,我是Nancy,我回来了。”
场下的观众十分配合地鼓起掌来,一阵欢迎的掌声之后,Nancy抬手拨动吉他的琴弦,淡淡开口唱歌。她的声音带着些微的沙哑,唱起歌来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天生一把适合唱歌的好嗓子。她唱的是一首英文歌,不知道为什么,安欣觉得这首歌和她的名字都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她忽然灵光一闪,打开手机里的听歌软件,果然在收藏里面找到了歌手名为“Nancy”的这首歌。她也想起了Nancy是谁:美籍华裔民谣歌手,之前就听电视台的同事说起Nancy好像想要回国发展,没想到在这间其貌不扬的酒吧里遇到了本人,她也没想到,唱着这样沉静调子的女歌手本人,居然是像烈火一样张扬的一个人。
一曲终了,她的手指在吉他上扫出最后一个和弦,场下爆发出一阵叫好声和欢呼声,台下像是有人认出了她来,喊着“Nancy”的名字,她抬起头来,朝台下轻轻地挥了挥手。她抬头的时候,安欣终于看清了她整张脸,Nancy长得算不上有多美,毕竟又墨溪珠玉在前,要想认识比墨溪还要貌美的女人,恐怕还是有些难度,但是Nancy整个人都透出一股饱经世事的成熟感,墨溪的美胜在年轻又富有攻击力的长相,而Nancy的美胜在世事磨砺后的温润气质。
不知道为什么,安欣觉得Nancy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很像一个人……她回头看了一眼莫白染,所有人都在为Nancy的魅力倾倒的时候,他却微微低着头,握着酒杯若有所思的样子。
安欣忽然想起来,Nancy给人的感觉,很像墨溪出事的时候,在仓库里的莫白染。那种从容不迫又一切尽在掌握的气质,简直如出一辙。
下一个驻唱歌手走到台上,于是Nancy放下吉他,微微朝他点了点头,就走下了舞台。刚一走下台,就有人围上去想要她的签名,她倒也不摆架子,一一签了名以后才笑着走了过来。
她走到安欣的旁边,半倚在吧台上,对着老板说:“老板,老样子。”
莫白染还是没有抬头,虽然听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握着杯子的手指有些微的僵硬。老板看了莫白染一眼,又看了不明就里的安欣一眼,脸上是一种说不出的表情,有些尴尬,却又隐约有些莫名的兴奋——那是一种知道马上要下雨,而自己又带了伞,幸灾乐祸地等着看那些没有带伞的人马上要被淋得浑身湿透的表情。
不多时,老板就断了一杯酒走过来,递给Nancy:“老样子,Margarita,双倍Tequila。”
一模一样的一句话在十分钟前刚刚听到过,安欣听到这句话,终于肯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测。
Nancy端起那杯酒,朝着莫白染敬了一敬:“好久不见,你还是喜欢喝这里的Margarita。”
莫白染伸手过来拉住了安欣的手,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才抬起头来迎上Nancy的眼神:“你怎么忽然从美国回来了。”
安欣心里一惊:他们果然认识。
Nancy像是才意识到安欣的存在,对她笑了一笑:“这位小姐是?”
“她是我的女朋友。”没等安欣回答,莫白染就抢白道。
“哦?是吗?”Nancy依然是笑着的,眼神却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一遍安欣的样子,然后酒杯朝她微微低了低,算是敬她,“你好,我是南夕,莫白染的……老朋友。”
她看着莫白染时候的笑容十足暧昧,安欣也并不是傻子,从她在舞台上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吧台这边的气氛就异常尴尬,老板的表情,莫白染的面无表情落在她的眼里,她已经在心里拼凑出了七七八八的剧情。
大约是旧爱吧,她从没见过莫白染这么反常的样子。是巧合吗?莫白染第一次带她来这里,就正好碰上了回国来的南夕。她不知道这时候她应该以什么立场来说话,索性就不说话。做了这么多年的记者,她深谙“说多错多”的道理。
对于莫白染冷淡的态度,南夕像是已经见惯不怪,脸上笑盈盈的表情丝毫未动:“我还记得我们从前约定过,如果遇上了喜欢的人,就要带她回到这里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遇到了喜欢的人。”
安欣脑子里有一根弦忽然断了,震得她脑中嗡嗡作响。她想起在车上的时候,莫白染欲言又止的话,他和谁曾经有过一个约定,但是万万没想到,居然这么巧地就见到了约定者。
他当时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和她定下的约定?如今他如约来践行约定,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莫白染用力地握了握安欣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回去再跟你解释,我叫了代驾,我们走吧。”
此时安欣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着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并不能完整地接收到外界的信息,就任由莫白染拉着她走出了酒吧。
看着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南夕才慢慢地放下了酒杯,脸上的笑意慢慢地收敛起来。
老板擦着手边的玻璃杯子,像是熟知前因后果一样地问她:“你回来就是为了拆散他们么?”
闻言,南夕轻笑了一声:“拆散说不上,受人之托罢了。”
她的话音刚落,酒吧的角落阴影里就走出一个人,径直走到吧台边,坐在了刚才安欣坐的位置上,对着老板说:“老板,一杯Manhattan。”
“怎么,看戏看够了?”南夕用手指轻轻地绕着杯口打圈,半晌才抬眼看他。
陆洺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好戏才刚刚要开始,怎么就能看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