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第一期的制作经验,安欣明显觉得对于第二期的制作更加地得心应手起来。也许是经过了第一期的磨合,大家相互之间有了更好的默契,现在合作起来明显流畅和顺利许多,她也能稍微松口气。
陆洺空降做了领导以后,大家对他真正的身份终于有所耳闻,但是毕竟都是兢兢业业工作的人,刻意阿谀奉承的人毕竟少,大多数的人都知道他这样的人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好的时候能够锦上添花,哪天要是家道中落了,恐怕自己那点小家底都不够被牵连的,于是更多的人对他采取了“恭敬却敬而远之”的态度。
陆洺心里藏了别的事情,对这些办公室里的风起云涌并不是很介意。
而安欣呢,虽然和莫白染正式确认了关系,但是在她看来却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两个人都很忙,平时能够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何况有假期的时候基本都有个拖油瓶跟着——自从上次潜规则的事情以后,墨溪接通稿变得谨慎了许多,许多活动都要考虑再三才会接,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莫家大家长在暗中施压,墨溪拿到手的资源比起以前质量高了很多,但是同时串好几部戏的日子却逐渐少了起来,美其名曰是“慢工出细活”,需要积攒几部精品的作品,实际上也许是想让她趁早离开娱乐圈。
毕竟成天拉着亲哥哥炒绯闻博出位,在莫家老爷子眼里看来应该是不成体统的做法。
节目录制的时候,莫白染偶尔会来探班,两个人趁着众人不注意,做一些亲密的举动,他就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大男孩一样,总是带着些小聪明得逞的洋洋得意。其实如果认真算起来,安欣并没有怎么谈过恋爱,人生唯一一段算得上恋爱的感情也是潦草地度过,开头并不浪漫,结局也十分俗套。她不知道正常人谈恋爱是什么样子,于是一直都处于被动的位置,跟着莫白染的节奏走。她也不知道他们这样的进度和速度是快是慢,合不合适。但是这种事情多想无益,总归两个人在一起开心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第二期节目播出的时候,果然不出所料地使得《聆听》的口碑有所转圜,网上的热度和反响都不错,节目一度因为“良心”而上了热搜。
就在安欣觉得一切都在慢慢变好的时候,杨德忠的一审判决也下来了。根据刑法第383条的规定,个人贪污在10万元以上的,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或无期徒刑,可以并处没收财产;情节特别严重的,处死刑,并处没收财产。杨德忠的贪污数目远远高于十万元,但是念在其认罪态度良好,一审从轻判决,处十五年有期徒刑,没收财产。
安欣还记得,杨德忠贪污的事情见报的那天,天气并不好,狂风大作,阴云密布,而他的一审判决下达的这一天,天气却出奇地好,晴空万里,一丝云絮都没有。
她忽然心里有所感触,问莫白染:“能想想办法让我进去探视一下他么?”
“你们之间有别的交情么?现在人人都急着和他撇清关系,避都来不及,你怎么还上赶着去看他?”对于她的请求,莫白染有些不解。
安欣摇摇头:“没什么交情。只不过我跟了他的新闻那么久,现在看一切尘埃落定,心里有点感触。“
“如果你真的想见他,可以以记者的身份申请采访,但是见不见你就要看他的决定了。”
原本以为会破费一番周折,可是没想到,安欣很快就得到了反馈:杨德忠愿意见她,也愿意接受她的采访。
他爽快地答应了这件事情,却让安欣有些猝不及防。她收拾了一下心情,安排了一个摄影跟着她一起去。原本打算随便找一个组里有空的摄影,可是陆洺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这件事情,就主动说想要陪她去狱中采访。原本陆洺就是老搭档,两个人之间的默契比较好,再加上他现在算是领导,他说的话就等于是做了决定,安欣自然没有说什么反驳的话。
两个人按照流程见到了杨德忠。短短几个月,他瘦了不少,比上次安欣在酒局上看见他简直是判若两人。当时的他是个正得势的高官,现在从云端狠狠跌落,境况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只是安欣心里不禁有些唏嘘。
见他们来了,杨德忠抬起头来,对着他们打了个招呼:“安记者,你好。“随后又把目光落在了陆洺身上,犹豫了一下,叫了一声,“陆少。”
安欣这时想起来当时她扮作失足妇女混进酒局的时候,陆洺虽然担心却没有提过一句要陪着她进去的话,当时以为他没想到办法混进去,现在才发现原来是怕被认出来。
安欣在他对面坐下来,两个人隔了一张桌子。这样的距离一如当时酒局上他们之间的距离,可惜已经物是人非。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当时检察院去找你的时候,你会那么平静地跟他们走。”安欣如实地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听她这么说,杨德忠仿佛想起了什么极其悲痛的事情,整个人瞬间苍老了好几岁,微微顿了顿,才叹了口气:“我有个小女儿,因为是老来得子,所以身体不好,上半年查出来得了急性白血病,当时我出事的时候,她正在医院里。我是可以逃,但是我女儿跑不了。我想着,如果我认罪态度好的话,也许我女儿还能有机会继续接受治疗。”
“那你女儿现在……”
“已经去世了。”杨德忠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里有隐约闪动的泪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想必比落马来得痛许多,“就在我被检察院带走之后的第三天,她还是没有等到适合的骨髓。”
安欣看着面前这个沧桑的男人,忽然明白一切事情也许都有因果。
他如果不贪污,也就不至于连小女儿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人世间最大的伤痛都被他一朝尝遍,不知道现在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动力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