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炬与邹霜降步出了周铭的房舍。
李擎天伫立在不远处静候，见二人现身，朝着曹炬说道：“此事竟就如此罢休了？”
曹炬苦笑连连，道：“不然又能怎样？周铭此人，若要取他性命，不过举手之劳。然他终究是府里管事，大哥婚期在即，他若骤然亡故，必然惊扰四方，坏了曹家的声名。且大哥定会对我起疑。依我之见，还是将他收归己用为宜。”
李擎天哼道：“你竟对兄长忌惮至此？大丈夫行事，当机立断。你若志在执掌曹家，以你大哥今日所作所为，日后必成心腹大患，莫如尽早除去。”
曹炬长叹一声，道：“师父有所不知，朝堂与江湖大不相同，至少表面上需尊崇礼仪廉耻。三大家族于朝中对峙近百年，鲜少以血腥手段相向，至多不过削去官职，贬为平民。我若对大哥下手，天下岂有不透风的墙，此事早晚定会泄露些许端倪。届时父亲作何感想？朝中几位大儒又会如何看待？我尚未成年便行此杀兄之举，旁人仅闻流言蜚语，便会对我心存戒备。若被有心人查获确凿证据，那这天下虽广袤无垠，恐怕也难有我容身之所。故而，若非万不得已，我实不愿行此弑兄之事。况且大哥如今羽翼未丰，所依赖的不过是府中一些念及旧情的家将，而这些人他又无法带往剑南节度使处，只能交予周铭掌管。如今周铭已为我所用，大哥在京城已难以兴风作浪。”
李擎天怒喝道：“糊涂至极！即便你大哥身边无人追随，他依旧是曹家大公子。待他回到剑南节度使大营，总会有不得志之人前去归附。那剑南节度使又是你们三兄弟的堂舅，你大哥并非无能之辈，迟早会手握重兵，到那时你追悔莫及！”
曹炬摇头道：“师父，您久处江湖，对官场之事知之甚少。世家子弟从军之初晋升颇快，但若想成为边疆大营的统领，若无赫赫战功，绝无可能。即便大哥资历足够成为一方诸侯，那时我在京城想必也已有所建树。我在朝堂，他在地方，若无京城曹家支持，仅凭大哥一己之力，想成为剑南节度使，谈何容易。”
“再者，我心中一直疑虑重重，”曹炬沉思道，“父亲何等英明睿智，怎会料想不到大哥会心生不满？又怎会对大哥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我们三兄弟年纪尚轻，父亲眼下虽对我颇为器重，但我揣测他仍在掌控全局，心存观望之意，毕竟大哥亦非平庸之辈。若我贸然对大哥动手，骨肉相残之举定会令他老人家痛心疾首。”
曹炬瞥了一眼身旁的邹霜降，道：“虽说我已掌控曹家部分势力，但尚未正式接手，父亲身为曹家宗主，要收回易如反掌。到那时，难道我还要做出弑父之举不成？那我与禽兽何异？”
李擎天默默点头，不再言语。
曹炬转而面向邹霜降，道：“邹师叔，小侄有一事相询。”
邹霜降赶忙道：“不敢当，五公子请讲。”
曹炬道：“春华阁久居大宋，对永安胡府知晓多少？”
邹霜降略作思索，道：“永安胡府百年来素有中原武林六大世家之称，虽说近年来渐趋衰落，但府中高手依旧不少。除家主胡珉琅外，尚有四位长老，据说其武功与胡珉琅不相上下。二代弟子中以‘游魂’胡临沧最为出众，不过此人出身微贱，听闻只是胡珉琅收养的弃儿，故而仅担任胡珉琅的护卫，对胡珉琅忠心不二。”
曹炬冷笑一声，道：“游魂？”他身为凛风阁首座，对这绰号自然极为厌恶。
“那胡珉琅之子胡建安呢？听闻他是武林四公子之一？”
邹霜降不禁哂笑道：“什么武林四公子，不过是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自我吹嘘罢了，真正的武林中人只认可英风双骄。”
曹炬好奇道：“英风双骄？此二人是何来历，师父从未提及？”
李擎天冷哼一声，邹霜降笑道：“这英风双骄也是近两年来声名大噪的，李师兄隐世已久，不知也属正常。此二人指的是大宋‘无血剑’的崔长明与大理国的鱼山北，这二人自出道以来，起码在年轻一辈中罕逢敌手。”
曹炬“哦”了一声，暗自思忖自己似乎也未曾遇过年轻一辈的对手，唯一能与自己抗衡的唯有赵灵儿这丫头。可自己龙象般若神功已突破第五层，赵灵儿恐怕也未必是自己对手。那两人再厉害，难道还能强过师承寂灭高手的赵灵儿？不过曹炬对这两人兴趣不大，随即言归正传：“邹师叔，不知春华阁与胡家相较如何？”
邹霜降微微一怔，半晌才勉强道：“那胡珉琅，妾身倒并不畏惧，可本阁其他人与胡家相比，恐怕稍逊一筹。”
曹炬道：“无妨，小侄之意并非要你们与胡家正面抗衡。春华阁本就不以武功称雄，但其媚功堪称天下无双。以贵阁传承千年的秘法，难道还灭不了一个胡家？”
邹霜降微微一惊，道：“公子欲对胡家动手？”
曹炬点头道：“正是。这永安胡家已应允为大哥效力，哼，原本我还不急于对付他们，如今看来，胡家已成心腹大患。若能将其铲除，正好釜底抽薪，进一步削弱大哥的势力。”
邹霜降沉吟道：“不知公子是否打算让春华阁独自对付永安胡家？”
曹炬注视着她，道：“不错。”
李擎天忍不住道：“炬儿，当日在永安府，那胡珉琅虽毫无英雄气概，但他忌惮的唯有曹家。像胡家这种颇具家业的武林世家，最不敢得罪的便是官府，毕竟他们势力再大，也难敌数万大军。可让春华阁独自对付胡家，怕是有些力有不逮。”
曹炬却只是微笑，并不言语。
邹霜降心里明白，眼前这位五公子是有意考验春华阁。自己若拒绝，别看他一口一个师叔叫得亲热，转身恐怕就会翻脸。以曹家当日歼灭明教王茂林等人的实力，春华阁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况且春华阁欲依附曹家，总要展现出与之匹配的能力。邹霜降心中权衡再三，决然道：“好，五公子，我春华阁便应下此事。不过妾身实话实说，以春华阁的实力，要对付胡家绝非短时间内能够完成，还需从长计议。”
曹炬笑道：“师叔肯相助，小侄感激不尽。这样吧，方才那周管事与胡家甚是熟络，胡家对他也毫无防备，此人应能助师叔一臂之力。”
邹霜降点头应下，见已无其他事，便向曹炬和李擎天道别离去。
李擎天正欲离开，曹炬叫住他道：“师父，徒儿有一事想劳烦师父帮忙。”
李擎天皱眉道：“何事？”
曹炬道：“我已命易千秋挑选了近四十名凛风阁少年弟子，想请师父将他们精心操练一番，小澹台可在一旁协助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