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辽国现状
日月重照2025-10-17 09:303,688

  辽,幽州城。

  虽辽国官员竭力遮掩西宁大军尽墨之讯,然满城流言已如蛛丝般悄然蔓延。先是骁骑将军萧沃里麾下副都指挥使耶律涂那,浑身浴血闯宫叩阙,继而契丹皇帝连日罢朝,幽州百姓人心浮动,惶惶不可终日。昨日午后,萧大王仅率数百残兵自正西门踉跄入城,未及半个时辰,耶律提格大将军府便阖门谢客,路人经其墙外,可闻哀恸之声穿垣而出,此中意味,无需多言。

  皇宫东南的华阳大街,乃幽州首屈一指的繁闹之地。街侧酒肆商铺鳞次栉比,青砖黛瓦的楼阁飞檐翘角,尽显宋式风情。既有达官显贵流连的精致茶坊,亦有市井小民消遣的杂耍摊铺。然今日却异于寻常,诸多商家早早卸下朱红门板闭门歇业,几名熟客茫然不解,多方探问方知,衙门已传下钧旨,今夜起幽州实施宵禁,解禁之日尚无定论。

  知晓缘由后,众人念及近日西宁战事的流言,皆识趣地归宅闭门,街头仅余零星人影往来。唯有“淡水阁”酒楼内,几名身着短衫小帽的伙计,愁眉紧锁地立在一包间门外,正是宋时市井常见装束。

  一个体态丰腴的中年人轻步走来,低声问道:“内里几位爷仍不愿离去?”此人乃酒楼掌柜,身着绸缎短褂,腰间系着素色帛带。

  伙计们颔首示意。掌柜面露颓色,沉吟片刻道:“罢了罢了,此几位皆是军中显贵,即便禁军巡查至此,也断不会为难我等,小心伺候便是。”

  话音未落,房内骤然传来一声怒喝:“哪个狂徒在外絮叨,滚!”

  掌柜惊得一个激灵,不敢应声,匆匆退去。

  房内,三名身着辽军甲胄的汉子围案而坐,酒气弥漫。左脸带着两道新添刀疤的年轻汉子摇摇晃晃起身,铠甲甲片碰撞作响:“还有何话可说?沃里,涂那,饮酒!”

  未等二人举杯,他便仰头将一碗烧春饮尽,猛地将空碗掷于地上,瓷片四溅:“老子麾下八千儿郎,归至幽州者仅三人,三人啊!此仗打得何等窝囊!萧大王……萧大王……唉!”

  长叹一声后,他扑通坐倒在地,泪如雨下。

  耶律涂那酒意上涌,舌头微颤,将酒碗重重扣在案上,对身旁之人道:“沃里,你此刻劝我,迟了!我耶律涂那向来直言不讳,即便在陛下面前亦是如此,此战罪责,分明在萧大王!当初你亦曾与我抱怨,萧大王对宋军太过轻慢,为何如今反倒要我改口?何况早已立下字据,如何更改?”

  “涂那啊,”萧沃里苦笑道,“我怎知你已立下字据?然你将罪责尽归萧大王一人,未免有失公允。彼时耶律提格大将军与我虽对宋人心存疑虑,却无实据佐证,说到底,是我等看错了狄青啊。”

  “他乃三军主帅!沃里,你昨日方回幽州,可知我这些时日出门必蒙面而行?府外尽是战死、被俘将士的家眷,我……我有何颜面见他们?”

  萧沃里默然无语,端起面前酒碗一饮而尽。

  耶律涂那拭去泪水,道:“沃里,自幼时起,我耶律涂那最敬佩的便是你,即便萧大王亦要次之。此番我等侥幸存活,此仇必报!狄青,我操你祖宗!”

  萧沃里扶起坐地之人,斟满三碗酒,双手平端道:“今日所言,此生铭记。干!”

  “干!”

  耶律涂那饮尽酒后,粗重地喘着气,忽然嘿嘿一笑:“沃里,你可知我在战俘营见到何人了?”

  萧沃里漫不经心道:“何人?无非是宋人罢了。”

  “非也!是我契丹族人!或可说,昔日是契丹人,如今已是宋人了。”

  萧沃里放下酒碗,神色一凝:“你所言之人是谁?”

  “萧观音!”

  萧沃里惊道:“你未曾认错?她怎会去西宁?”

  “我亦不知。彼时听闻看押的宋军说,他们长公主要来,我见兄弟们缺食少水,已是强弩之末,便索性高声呼喊,未曾想那长公主竟真的召见了我,更未料到,萧观音就立在长公主身侧,还改名为舒晓云。”

  萧沃里沉思片刻,道:“涂那,将你逃脱的经过细细说来。”

  耶律涂那脸色骤变:“你此言何意?”

  萧沃里道:“我怀疑……”

  “怀疑个屁!”耶律涂那酒劲发作,猛地砸了酒碗,转身拂袖而去。

  华阳街拐角处,有一家刘记肉铺。铺面虽小,名气却极大。自去年起,宫内御膳房所需肉类皆向此处采买,是以刘记每日仅余少量肉品对外出售,生意反倒愈发兴旺,每日清晨铺外便排起长队。邻近同行虽心生艳羡,幸得刘老板为人厚道,每日定量售卖从不增量,故而未曾起过大的纷争。

  与往日相同,刘老板待伙计们清扫完铺面后便遣他们离去,关上店门,加了根厚实门栓,仔细检查数遍,方才向内屋走去。

  回到居室,刘老板来回踱步,神色不安。忽然,床榻传来几声轻叩,他连忙上前掀开被褥,移开床板,一条仅容一人屈身而行的秘道赫然出现。

  一名身着宋式青衣道袍的老者从秘道钻出,身后跟着一个二十余岁的短打青年。刘老板盖好床板,转身行礼:“参见凤大先生。”

  青衣老者落座,摆了摆手道:“先永,无需多礼。”此人姓凤,乃凛风阁大辽分舵长老,驻辽三十余载,功勋卓著,历经曹旭、曹炬三代首座,皆备受器重。

  刘先永直起身躯,道:“凤大先生,只需让宋通一人前来便可,何需您亲身涉险?”他追随凤大先生多年,言语间并无太多顾忌。

  那青年立在凤大先生身后,苦笑道:“我亦曾劝阻大先生,奈何他执意不肯。”

  凤大先生轻叹一声,道:“萧天佑已然回京,让小通一人前来,老夫终究放心不下。先永,可有新的消息?”

  刘先永答道:“萧天佑昨日先往耶律提格府中,一个时辰后方才入宫,却在大殿前跪了整整一夜,契丹皇帝未曾召见。直至今日辰时一刻,才命太监传旨,令萧天佑回府养伤。萧天佑却执意不从,最终被几名禁军强行抬回府中。”

  宋通笑道:“看来契丹皇帝对萧天佑依旧恨意难消啊。”

  刘先永亦笑道:“此乃自然。十六万西宁大军仅余不足六百人,陛下怎会不痛心?听闻耶律涂那闯宫当晚,陛下在寝宫内彻夜咆哮,次日清理出的损毁器皿,足有数十件之多……大先生,此番辽军为何败得如此惨烈?属下仅听闻些街头流言,荒诞不经,令人一头雾水。”

  凤大先生淡淡讲述了西宁战事的始末,刘先永听得瞠目结舌,半晌方道:“此乃何人所设毒计,竟将萧天佑坑害至此?”

  凤大先生面露不悦:“此非你该过问之事?”

  刘先永自知失言,连忙请罪。凤大先生并未深究,转而问道:“李沛儿那边可有动静?”

  刘先永迟疑道:“李姑娘那边……属下数次求见,皆被她推诿,最终仅派侍女娇奴与属下相见。据娇奴所言,李姑娘奉了大先生之命后,曾多次向陛下进言,历数萧天佑之过。但近来韩破风深得大押班阿里果器重,常伴其左右,据他传来的秘报,前些时日,在陛下面前为萧天佑开脱的,恰恰是李姑娘!她盛赞萧天佑乃国之栋梁,虽有败绩却情有可原,此言已传至萧天佑一系官员耳中,不少人因此称她为‘贤妃’。”

  凤大先生猛地一拍椅扶手,双唇翕动,似在咒骂,却碍于身份未曾出口,仅冷哼一声:“看来她真当自己是皇贵妃了。”凤大先生此次潜入幽州,本欲见此女一面加以规劝,听闻此言,便彻底断了念头。

  刘先永轻声道:“大先生,属下以为,这李沛儿当及早除去,否则恐生祸端。”他如今是凛风阁与李沛儿的唯一联络人,见李沛儿心生异志,只觉如芒在背,日夜难安。

  凤大先生心中踌躇,若李沛儿仅是普通凛风阁弟子,有此异心便当斩立决,可她已是契丹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且不说行刺之难,枢相大人与首座是否准许此举,亦未可知,唯有先禀报二人再作打算。

  “沛儿固然罪不可赦,但此事需从长计议。”凤大先生含糊带过,又问道:“那阿里果与萧天佑素有宿怨,他近日有何动作?”

  刘先永面露失望:“阿里果倒是频频搬弄是非,称萧天佑罪该万死。如今看来,陛下更听信于他,否则也不会任由萧天佑在宫外跪一夜了。”

  宋通在一旁道:“大先生,李沛儿与萧观音原本皆是萧府婢女,此刻她偏向萧天佑,在外人看来,难免是私心作祟。韩破风近日不正在阿里果身边么?首座在秘信中曾言,扳倒萧天佑的关键人物,便是这阿里果。不如让韩破风设法提醒阿里果,留意李沛儿与萧天佑家人的往来。”

  凤大先生摇了摇头:“阿里果年纪轻轻便位居大押班,绝非等闲之辈,想必早已留意到此节。而沛儿这丫头……唉,老夫看着她长大,心机手段皆属上乘,若在此等关头授人以柄,未免辜负老夫多年栽培。”

  凤大先生自嘲一笑,话锋一转:“先永,我令你准备之物,可曾备妥?”

  刘先永躬身道:“已然备妥,共黄金两千两,青玉璧十对,北极珠二十颗,颗颗大小均等。”

  “勉强够用。”凤大先生转头对宋通道:“你准备一下,明日去见阿里果。”

  刘先永虽备好了财物,却不知用途,听闻此言大惊道:“宋兄弟要去见阿里果?此事万万不可,太过凶险了!”

  宋通笑道:“先永兄无需担忧,阿里果生性贪婪,无论何人携此厚礼登门,他定会相见。届时我便坦然告知他,我乃大宋密使,余下之事,便看我三寸不烂之舌如何周旋。”

  凤大先生道:“先永,过几日尚有一批财物运抵幽州,此事交由你接应。小通,无论阿里果胃口多大,只要他肯收受,我等便尽数奉上,只需他能挑动阵亡将领家眷对萧天佑的怨恨,促使陛下罢免此人即可。”

  刘先永奇道:“大先生,我等难道不是要置萧天佑于死地吗?”

  “萧天佑对契丹皇帝有再造之恩,无论如何,契丹皇帝都不会下旨杀他。”凤大先生道:“退而求其次,只要萧天佑被罢官,取他性命之事,便由我凛风阁动手。”

  刘先永和宋通齐声应诺。宋通思索片刻道:“大先生,此事是否要通报大辽朝廷中人和烟雨楼?若能得他们相助,胜算当更大。”

  宋通口中的“朝廷中人”,便是大宋在大辽的细作。凤大先生摇头道:“那帮人大辽朝廷中人有能力者早被萧观音杀光了,余下的不过是些碌碌之辈,只会平添是非。至于烟雨楼……不妨知会他们一声,过几日老夫亲自去拜见城东的毕老板。”

继续阅读:第409章 分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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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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