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御史冷笑一声就开腔了：“宰执大人，您说下官是一面之辞，难不成觉得下官是在瞎扯，没凭没据？来人呐，把证据抬上来给大家伙儿瞅瞅！”
紧接着，俩御史丞官应了一声，嘿哟嘿哟地就把个箱子抬到了大殿上。
苟御史伸手一指那箱子，朝着丁谓说道：“宰执大人，您仔细瞧瞧。”
丁谓把箱子里的东西翻了翻，之后往后退了几步，闷声不吭。箱子里装的全是曹仪收礼的记录，还有一些他在京城郊外强占田地的状纸。要知道，在那会儿，官员收点财物、占几亩好地，本也不算啥稀罕事儿。但今儿个在早朝上拿出来说，那可就够给曹仪定罪了。况且苟御史既然敢把这些摆上来，那肯定是证据确凿，曹仪想抵赖都不行。丁谓和曹仪本来交情就不咋地，还一直有点过节，现在要他使劲儿给曹仪担保，丁谓心里头其实老大不乐意。
官家赵祯把呈上来的证据看了看，就问了：“既然都这样了，丁卿，你觉得该咋处置这事儿啊？”
丁谓赶忙躬身回答：“既然证据都在这儿摆着，那曹仪这尚书的位子，肯定得免喽。不过念在他在刑部干了这么多年，也还算勤勤恳恳，就打发他去檀州当个知府吧。”他到底还是不想把曹仪往死里整，总感觉这事儿透着股子奇怪劲儿。
官家赵祯点点头，刚喊了声：“曹仪……”
曹仪不等官家把话说完，就站出来了，说道：“曹仪罪有应得，愿意去檀州。”
曹仪这会儿心里哇凉哇凉的，他又不傻，心里明镜儿似的，今儿这事儿指定是他爹曹旭在背后捣鼓的。可自己事先居然一丁点儿消息都没收到，显然他爹已经不把他这个儿子当回事儿了。
官家赵祯说：“行，限你三天之内离开京城，去檀州上任。”
曹仪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往地上一放，对着官家赵祯拜了三拜，这才退下殿去。
官家赵祯突然一拍脑门儿，想起一件事儿，南线的捷报还没跟大臣们说呢，于是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各位爱卿啊，剑南节度使曹佾传来捷报啦，剑南节度使和大理国打了好些日子，干掉了敌军十万多人，还把大理国的水师大营给一锅端了……”
这朝堂上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异响，大臣们都扭头看向丁谓，就见他双手紧紧握成拳头，脸色铁青得跟个锅底似的。
丁谓心里明白，他阻止曹佾入朝的最后一个借口，这下算是没了。可他咋也没想到，曹旭居然这么狠，几乎是要把自己儿子往绝路上逼啊。
曹仪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一进院子，就瞧见他爹曹旭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曹仪一看到他爹，那火“噌”地一下就冒起来了。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给咽下去了。在他爹的威严面前，他实在没那胆子发火，只能气呼呼地转身就走。
曹旭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回来！”
曹仪身子一僵，慢慢悠悠地回过身来。
曹旭看了他一眼，说：“跟我来。”
曹仪虽然不明白他爹啥意思，但哪敢不听啊，只能乖乖地跟着他爹进了前厅。
曹旭指了指厅里的一堆行李，说：“为父都给你准备好了。不过走之前，为父有几句话得跟你唠唠。”
曹仪瞅见那些行李，自己的东西还能认不出来嘛，气得手脚冰凉。实在忍不住了，连曹旭说啥都没听清，就大声吼道：“今儿早朝这事儿，果然是你在背后搞鬼，好啊，好得很呐！父亲，我最后叫你一声父亲，从今往后，我去我的苦寒之地檀州，你接着享受你的荣华富贵，咱们这父子情分，今儿个就算彻底断了！”
说完扭头就往厅外走，还对着门口的两个下人喊：“把行李给我抬出去。”
曹旭在屋里大声喊道：“把那逆子给我抓进来！”
那两个下人毫不犹豫，四只手跟铁钳子似的，一下子就把曹仪架起来，抬进屋里，扔在了曹旭面前。曹仪疼得差点昏过去，跪在那儿再也不敢反抗了。他心里清楚，这些下人平日里虽然对他恭恭敬敬的，但在他爹面前，他压根儿就没什么反抗的能力。
曹旭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颤颤巍巍地坐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道：“仪儿啊，为父有多少年没这么叫你了，差不多快二十年了吧。本以为你长大成人，在外地做官口碑也还凑合，就不用为父操心了。可自打你当上刑部尚书，为父是越来越失望。你呀，终究不是干大事的料，本事平平，还总觉得自己是曹家老大，自高自大。对外仗着曹家的势欺负人，对族里亲戚又刻薄得很。你咋就不明白呢，曹家这百年荣耀，哪是京城曹家这一支就能撑起来的？你说说，为父咋能把这一大家子交给你呢？”
曹仪跪在那儿，一声不吭。
“为父知道你一直对曹佾心里有怨气。要是为父还年轻，也乐意把曹佾当成对手，跟曹佾这样的人在朝堂上斗一斗，那才叫有意思呢，我琢磨着曹佾也是这么想的。就说那丁谓，跟咱们比起来，差远喽，就知道一门心思阻止曹佾入朝。哼，简直是自不量力，结果反倒让曹佾在朝堂上下威望越来越高，到现在只能客客气气地请曹佾入朝。”
“可惜啊，为父老喽，只能选曹佾。还好曹佾心里头一直有曹家，虽说现在受官家宠信，但曹家需要他的时候，他立马就回来。当然，为父觉得他肯定权衡过利弊，但他心里明白，不管官家对他咋样，他的根始终在曹家，身上流的是老祖宗曹彬公的血。把曹家宗主的位子交给他，为父还是比较放心的。”
“你也别担心，曹佾不是那种小心眼儿的人，只要你不给他找麻烦，他不会把你怎么样，毕竟你们都是曹家人。但你要是在朝堂上，光知道耍性子，对曹家不利，曹佾可不会心软，为父也不会容你给曹家惹事儿。这次让你离开京城，说不定反而是好事。你在京城待了十几年，就盯着眼前那点小利益，到了檀州，天地宽广，说不定你的眼界反倒能开阔些。”
曹旭叹了口气，挥了挥手。
“你走吧，路上小心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