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一门心思要为曹佾排忧解难,便向官家赵祯进言,恳请将一万西宁防线的骑兵调配到南线。西宁防线的大营与吐蕃、西夏常年交战,战功赫赫,从上至下的将领和士卒个个都透着一股骄矜之气。狄青心里犯起了嘀咕,担忧这一万人到了南线大营不仅帮不上忙,反倒会给曹佾添乱子,那可就太对不住自己这位义兄了。他思来想去,反复权衡,最终决定从先期赶赴北线大营增援的五万人里抽出一万,任命曹安泰为将领。曹安泰原本只是副统制,狄青考虑到他是曹氏族人,也隐约知道曹佾在曹氏家族里地位尊崇,料想曹安泰必定会听从曹佾的调遣,于是临时将他提拔为统制,带领这一万人日夜兼程,改道前往南线的金沙江大营。
赵玉炎嘴角轻扬,微微一笑,伸手指向旁边的曹炬说道:“曹将军,他便是你的族弟了。”
曹安泰微微一怔,赵玉炎赶忙解释道:“他叫曹炬,是南线大营曹都统制的五公子。”
此时距离曹鹫和曹佾击掌盟誓已经快过去六年了,曹氏族人也渐渐知晓了这件事。大多数族人对此并无异议,像曹安泰这种旁系子弟更是满心欢喜,这意味着曹氏家族不再仅仅由长房子孙掌控大权,像他这样有才能的旁系子弟也有机会跻身曹氏家族的权力核心。
曹安泰又惊又喜,曹炬也走上前来,喊了声:“安泰大哥。”
曹安泰连忙应了一声,有些局促地伸手摸了摸曹炬的头。他自幼父母双亡,年少时就投身军旅,在西宁防线的战场上出生入死十几年,几乎都快忘记亲情是什么滋味了,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种百度和刘熊在一旁暗自好笑,走上前对曹炬说道:“我们二人与安泰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小兄弟,你既然是安泰大哥的弟弟,那也就是我们的弟弟了。”
曹炬对两人的豪爽性格很有好感,笑着问道:“那我该怎么称呼两位哥哥呢?”
刘熊笑着说:“那就按照西宁防线大营的规矩,你叫他度哥,叫我熊哥就行。”
曹炬也笑着回应:“好嘞,以后我就叫你熊哥,叫他度哥。”
曹安泰留意到地上还躺着一个人,便开口问道:“郡主,这人是……”
赵玉炎回答道:“他叫武安逸,是大理的细作。”说着,掏出从武安逸身上搜出的地图和密函,大致跟三人讲述了一遍,接着说道:“若不是因为此事,我二人也不会阻拦你们行军,想请曹将军带我们前往金沙江大营。”
曹安泰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刘熊走到武安逸身旁,冷笑着说:“原来是个奸细,你知道大爷我抓到吐蕃的奸细是怎么处置的吗?把他埋在沙土里,只露出个脑袋,大漠里的秃鹰很快就会飞来,啄开他的天灵盖,吸食他的脑浆。可惜这里没有秃鹰,不然倒要让你尝尝这滋味。”
赵玉炎听他说得如此残忍,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没想到曹炬在一旁拍手叫好:“熊哥,这事儿简单,你照做就行,把他埋在树林的土里,头上洒上蜜糖,用不了多久,树林里的蚂蚁就会爬过来,把他脑袋上的皮肉啃得干干净净。”
刘熊一愣,随即大笑起来:“真是个好主意。我们西宁防线的蚂蚁也不少,大哥,度哥,下次抓到几个奸细就这么试试。”
种百度和曹安泰也微笑着点头表示赞同。西宁防线大营的将士们与吐蕃交战多年,生死相搏,能存活下来的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他们对生死早已看淡,根本不把敌方的人当人看。对于曹炬的提议,他们三人非但不觉得过分,反而十分欣赏。
赵玉炎实在听不下去了,把曹炬拉到一旁埋怨道:“你这些都是从哪儿学来的,小小年纪怎么如此心狠手辣。”
曹炬一脸茫然地说:“我只是说说而已,怎么就心狠手辣了?”
曹安泰走上前说道:“郡主,小弟,已经为你们备好马匹了,我们这就出发吧。”
曹炬脸一红,说道:“堂哥,我不会骑马。”
曹安泰笑着说:“没关系,那你和堂哥同骑一匹马吧。”
曹炬眼珠子滴溜一转:“这样不太好吧,到了大营,堂哥肯定要先去拜见我父亲,我还是和玉炎姐姐同骑一匹马吧。”
曹安泰想想也有道理。赵玉炎虽然有些无奈,但也只好同意了。
曹炬暗自偷笑,心里想着,有便宜不占那就是傻瓜。
※※※
曹佾伫立在金沙江畔,静静地凝望着对岸。
十二年了。曹佾不禁感慨万分,自己担任成都府知府已经整整十二年了,这在大宋历史上恐怕也是前所未有的。不过曹佾倒没有丝毫怨言,当年重回曹氏家族时,他就料到会有如今这般局面。但曹佾从不后悔,倘若身后没有曹家的支持,即便当上了宰执,也不过是被人随意摆布的棋子罢了,一举一动都得听从官家的指令,而曹佾绝不愿只做一枚任人操控的棋子。
曹岐和曹岯两人坐在不远处,每人手中拿着一根鱼竿,正在专心钓鱼。不同的是,曹岐神色沉稳,气定神闲;曹岯却时不时地提起鱼竿,看看有没有鱼儿上钩,脸上满是不耐烦的神情。
曹佾的爱好并不多,钓鱼便是其中之一。他一直觉得钓鱼是最好的放松方式,也是调节情绪的良方。这么多年来,每当他陷入困境时,总喜欢独自一人拿着鱼竿,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静静思考,最终也总能想出办法扭转局势。只不过今天带着两个儿子出来,纯粹是想放松一下心情。虽说南线大营上下都在紧张地练兵备战,但曹佾并不担忧,因为局势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几乎满朝文武都认为大宋已陷入最危急的境地,北线有大辽的大军虎视眈眈,南线有大理的水军蠢蠢欲动。可曹佾心里清楚,事情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北线大营虽然形势较为严峻,但二十万北线大军加上五万西宁防线的援军,对抗大辽三十万大军,只要坚守城池,闭门不出,那大辽名将萧天佑恐怕也无计可施。都说北线大营的都统制丁越才识平庸,难当大任,此前与大辽的一些小规模战斗中,十次有九次战败。但此人胆小怕事,用兵却极为谨慎,断然不会盲目出兵与大辽军队正面交锋,用来守城还是绰绰有余的。
至于南线战事,曹佾微微一笑,这原本就是他一手策划挑起的。
大辽确实曾派遣密使前往大理商议结盟之事,但大理有见识的人也明白,驱虎逐狼对大理并无好处,而他们的皇帝只喜欢吟诗作画,向来厌恶战争,只是畏惧大辽的强大,不好直接拒绝,只是表面上答应了,实际上并没有进犯大宋的打算。大理水军士气低迷,军纪松弛,曹佾早就想除掉这五万水军了,但又怕师出无名,朝中大臣会指责他好战喜功,官家赵祯也不会让他再立下如此大功。幸好大辽此时在北线集结兵力,把满朝文武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那里。曹佾趁机上奏一本,称大理已与大辽联盟,在江边调兵遣将,还派人散布大理北线军队回防的消息,表明自己兵力不足,希望西宁防线大营给予支援。官家赵祯此时已是惊弓之鸟,果然无暇仔细核查,便命曹佾全权处理此事。如此一来,曹佾手中就如同握有了尚方宝剑,可以毫无顾忌地对大理展开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