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晓云悠悠转醒,双眸愣愣地凝视着床顶篷,刹那间,嘴角微微上扬,轻轻抿嘴浅笑,紧接着自床上缓缓坐起,无比惬意地舒展了一下身躯。哎呀,终于是美美地睡了一场安稳觉。也不知怎的,舒晓云脑海中陡然浮现前些日子所做的那个曹炬非礼她的噩梦,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些提心吊胆的时日,总算是彻底过去了,此刻只觉内心从未有过这般的畅快与舒坦。
起身下得床来,舒晓云举目望向屋外,但见阳光依旧璀璨明媚,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记得将曹炬送出府门之后,自己一回房挨着枕头便沉沉睡去,可瞧这天色,似乎尚未至晌午时分,难道仅仅只是打了个盹儿?
“小姐,您总算是醒啦!”舒晓云转过头来,便瞧见翠花满脸惊喜地看向自己。
舒晓云满是困惑,开口问道:“我这一觉究竟睡了多久?”
翠花赶忙快步上前,搀扶住她,口中说道:“小姐您还不知呢,您都足足睡了一天一夜啦!”
舒晓云不禁轻呼出声,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道:“什么?我竟然睡了这般久?”
翠花点头应道:“正是啊,奴婢好几次都想叫姑娘起身用膳,可小姐您一直未曾醒来。可把奴婢给急坏了,后来曹公子来了……”
舒晓云赶忙打断道:“他来过了?何时来的?”
翠花道:“大约是临近黄昏之时。起初曹公子也颇为着急,还为小姐您把了脉,之后才好似松了口气,说小姐是劳累过度,还讲这是深度睡眠,让奴婢切莫打扰小姐,等小姐醒来后准备些清淡的食物……哟,奴婢怎的把这事儿给忘了,小姐您稍等片刻。”言罢,翠花转身便急匆匆跑了出去。
舒晓云这才感觉腹中饥肠辘辘,甚至都有些头晕目眩。她移步至桌前坐下,心中暗自思忖,这曹炬居然还通晓医术,可从未听他说起前世做过这行啊?她哪里知道,当年李擎天在成都府为隐匿自身身份,在医道上着实下了一番苦功夫,曹炬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了些许,再加上前世的阅历见识,一般的小病症倒也难不倒他。
不多时,翠花端来一碗稀粥与几样小菜。舒晓云顿时食欲大增,几乎是一把夺过碗筷,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没一会儿,一碗稀粥便已见底,舒晓云仍觉意犹未尽,道:“翠花,再去给我盛一碗。”
翠花面露难色,道:“可曹公子特意叮嘱过,小姐醒来后只能先吃一碗,过一个时辰之后再说,否则对身体有损。”
舒晓云心中泛起一丝甜蜜,嘴上却道:“好哇,一口一个曹公子,我的话反倒不听了。”
翠花支支吾吾地说道:“奴婢觉得曹公子所言甚是有理呀。”
舒晓云看着她,忍不住扑哧一笑,道:“傻丫头,跟你打趣呢,都听不出来。”
翠花也跟着笑了,思索片刻道:“小姐,奴婢先帮您梳妆吧,曹公子今日说不定还会再来呢。”
舒晓云听翠花话里有话,伸手便去拧她脸颊,翠花笑着躲开。
二人嬉闹了一阵,舒晓云坐下让翠花为自己梳头。翠花忽然说道:“小姐,咱们还回大辽国吗?”
舒晓云心中猛地一沉,知晓这丫头怕是察觉到了什么,说道:“你想回去吗?”
翠花沉默良久,道:“奴婢在大辽国已然举目无亲,小姐去往何处,奴婢便跟随到何处。只是可惜,再也见不到解语姐姐她们了。”
舒晓云也不禁黯然神伤。忽然,隐隐听闻院外传来阵阵哭声,她微微一惊,道:“翠花,你可听见了?似有人在哭泣。”
翠花神色平静地说道:“哦,昨夜府中的老管家突然亡故,老爷念他在府中多年,特意为他设了灵堂。”
舒晓云知晓这老管家是与韩琦一同前来大宋的,可他年纪并不算大,身体一向颇为康健,怎的说没就没了呢?
转念一想,自己真是糊涂了,舒晓云不由得冷笑一声。韩琦既然已投靠曹炬,又怎会留这管家在世,这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况且连自己都被他出卖了,看来韩琦是铁了心背叛大辽国。若不是自己与曹炬有着那层难以言明的关系,日后恐怕日子都不好过了。
舒晓云摇了摇头,不愿再去想这些烦心事,随口问道:“翠花,曹公子可说过今日要来?”
翠花歪着头思索片刻,道:“公子似乎说过,等他从宫中归来,便到韩府来。”
舒晓云微微一怔,曹炬要进宫,难道是去找灵儿公主?应当不会吧,那日在韩府,灵儿公主伤心欲绝的神情不似作伪,而且在此之前曹炬与她也已许久未曾相见。
舒晓云猜得没错,曹炬进宫确实并非为了赵灵儿,但却与她有些关联,曹炬要找的乃是长公主赵婉。
曹炬并不知晓奉命前来大宋的佛魔二门已然发生了重大变故。一想到将有两位寂灭高手要来汴梁城,曹炬心中便直发毛。而且说不定这两位寂灭高手都会来找自己的麻烦。明教自不必说,三年前数十位弟子皆毁在自己手中,虽说外人将这笔账算在父亲头上,但当日逃脱的司徒浩南可是清楚得很。倘若他不讲信用,向那明教教主道出实情,曹炬总感觉脖颈后面凉飕飕的;至于佛门,李擎天曾多次半开玩笑地告诫过他,他所修炼的龙象般若神功乃是佛门第一神功,像他这般天赋异禀之人,若是被西域佛门知晓,定会将他掳至那藏密布达拉宫供奉起来。凭直觉,曹炬觉得李擎天所言绝非虚言,这可比杀了他还难受,曹炬才不愿这辈子伴着青灯古佛度日,不然杨小云该如何是好,小舒才刚与自己相认,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思来想去,曹炬不得不硬着头皮再次进宫。虽说赵婉向来瞧自己不顺眼,但如此一位大宋仅有的寂灭高手,若不加以利用,简直是暴殄天物。
可一想到始终陪伴在赵婉身旁的赵灵儿,曹炬又不禁有些心虚。抵达宫中后,曹炬先去拜见了姑姑曹媛,而后拐弯抹角地表明自己想见长公主。
曹媛心中颇为纳闷,自己这侄儿向来惧怕赵婉,见了她如同耗子见了猫,大气都不敢出,今日怎会主动求见?但曹媛深知曹炬年纪虽小,却已是兄长的得力助手,绝不会无缘无故前来求见,于是便未带其他侍从,领着曹炬径直往长平宫而去。
赵婉听闻宫女来报媛德妃娘娘求见,心中不禁诧异。曹媛与自己向来并无往来,甚至因当年打伤曹炬之事,对自己还颇有怨言,今日怎会前来?但曹媛身份尊贵,又掌管着宫内实权,赵婉既然居住在长平宫,宫中一些日常用度还需经由曹媛之手,倒也不便过分得罪,于是便与赵灵儿二人起身前往宫门迎接。
既然曹媛已然知晓自己身份,且指名道姓要见自己,赵婉索性也不再佩戴面具,带着赵灵儿来到门口迎接。见到曹媛,微笑着说道:
“媛德妃娘娘大驾光临长平宫,小妹……”
忽听身后赵灵儿轻轻惊呼一声,赵婉这才留意到一个少年低着头,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除了曹炬还能是谁?因赵灵儿之事,她对这少年已毫无好感,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怒火,道:“你来做甚?”
曹媛笑着说道:“今日是炬儿有要事求见长公主。长公主不请本宫进去坐坐?”
赵婉冷哼一声,思索片刻,侧身道:“媛德妃娘娘请。”那些客套话她也懒得再说。
众人来到长平宫内宽敞的大殿,宫女们奉上茶水,赵婉看向曹炬,说道:“你这臭小子还有脸来?你自己说说,可对得起灵儿?”
赵灵儿面露尴尬之色,扯了扯赵婉的衣袖,轻声唤道:“姑姑。”
曹媛心中不悦,道:“长公主,灵儿此事本宫也已责骂过炬儿数次,但这终究是孩子们之间的事。炬儿今日是另有要事求见。”
赵婉瞪了曹炬一眼,道:“有何事,赶紧说。”
曹炬暗自松了口气,幸亏找姑姑一同前来。若是自己孤身前来,保不准赵婉这老姑婆会先将自己暴打一顿,再扔出去。
曹炬略微酝酿了一下情绪,大声说道:“下官求见长公主,实是为我大宋安危而来。”
赵婉微微一怔,曹媛也被茶水呛了一下。唯有赵灵儿冷哼一声,警惕地看着曹炬。她与曹炬相处时日不短,知晓他这般一本正经之时,肚子里通常都在打着歪主意。
“大宋的安危?”赵婉冷笑道,“你何时开始关心起我大宋的安危了?”
曹炬一脸严肃道:“长公主,我曹家子弟亦是大宋臣民,有国才有家,此乃大义所在。”
“哦?”赵婉不禁放缓了语气,“你们若真有此心,倒也是我大宋之福。”赵婉心中倒也信了几分,曹佾掌权以来,大宋国泰民安,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不知你所说的大宋危机是何事?”赵婉问道,“为何又来找本宫,该与你父亲说才是。”
曹炬道:“长公主有所不知,此事家父与下官皆觉棘手,非得您相助不可。”
赵婉疑惑地看着曹炬:“需本宫相助?”
曹炬点头道:“长公主可还记得三年前刑部尚书汪邵敏被杀一事?”
赵婉道:“自然记得。此事已然过去许久,难道又有变故?”
曹炬神色凝重地说道:“我大宋在大辽国的细作传来消息,契丹皇帝耶律洪基故技重施,妄图在官家大猎之日刺杀我朝重臣,甚至连储君亦在其刺杀名单之中。”
赵婉不屑地说道:“护卫官家大猎的安全,那是朝中大臣与武将的职责。你既身在禁军,既然得知此消息,严加防范便是,何须本宫出手?”
曹炬道:“长公主可知大辽国所派来者是何等身份?”
赵婉冷笑道:“难不成是萧家当代家主萧敬新亲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