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冷冷清清,只有几盏明明灭灭的灯笼在一片幽暗之中添上丝丝光亮。
马蹄声声,敲在青石板路上,格外清晰。
到了沈府外面,马儿打了个响鼻,停下了脚步。
清风手提着灯笼,掀开了车帘,“小侯爷,到了!”
司槿率先下了马车,她抬头看去,只见沈府大门巍峨气派。
漆黑的牌匾上,镇国侯府这几个大字工整印刻其上,烫金大字在月色之下,闪烁着威严不容亵渎的冷光。
两座石狮一左一右蹲守在门口的两边,狮口衔珠,栩栩如生。
仿佛两尊战神,镇消邪崇,气势凛然。
怜梦光是瞧着,就心生胆怯之意,她捏了捏身上兜着的披风紧跟上司槿。
看到司槿,两名守门的兵将一拱手,齐声道:“小侯爷。”
司槿颔首致意,领着清风和怜梦走进府里。
正大堂里,灯火未歇,这个点已是亥时(晚9点到11点),按平时,府中众人早早就休息了。
“小侯爷回来了,老太君还在等你。”
一位鬓上生着白发的老嬷嬷小心道:“听说你去了寻芳楼,老太君正生气呢,小侯爷仔细哄哄她。”
“好。”
得到司槿的应承,叶嬷嬷放下心,这才看到她身边站着的怜梦,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唉,小侯爷近年来行事越发不着调了,竟然连青楼女子都往府里带。
叶嬷嬷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没有再多说什么,便退开至一边。
老太君遣退下仆,独坐在大堂里,孙女儿才踏入寻芳楼,她便已经知晓。
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一清二楚。
她微阖着眼眸,手捻佛珠,听到堂外的脚步声,眼皮子动了动。
她朝门口看去,见到那轻轻扬起的赭红色衣角,又收回了目光,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舍得回来了?”
老人鬓发苍苍,面上老态龙钟,她戴翡翠抹额,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那微微深陷的眼窝里,一双深褐色的眼眸,仿佛饱经风霜,沧桑与锋锐并存。
“祖母。”司槿唤了一声。
她眼观鼻鼻观心,脑子里想的却是该怎么哄这个看起来很是威严的老太太。
清风与怜梦在老太君那锐利双眼的威压下,差点忍不住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见……见过老太君!”
看到他们战战兢兢的样子,司槿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清风与怜梦如释重负,向老太君与司槿行了一礼之后,就匆匆退出了大堂。
等他们出去,老太君一双沉肃的眸子才落到司槿身上。
司槿回望她,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哼!”老太君冷哼一声,撇开了脸,“你个小兔崽子,还真把自己当男人了?”
学什么不好,偏学人家逛青楼,若不是有她的人看着,也不知道要捅出多大的篓子!
司槿一顿,俊秀的脸上表情略有些无辜,“祖母,我本来就是男的。”
老太君气得差点没柱着拐杖打她,她有些忧心忡忡地想,乖孙女儿该不会是扮男人扮傻了吧?
老太君言之凿凿:“你是女的!”
司槿眨了眨眼睛,不容辩驳:“男的!”
“女的!”
“男的!”
二世祖:……
它看着这幼稚的一老一小,无语道:“爸爸,嬷嬷让你哄着老太君,没让你气她呀!”
看到老太君放到拐棍上的手了没?
老太君糟多无口,不想再看她,而是垂首默念着清心经。
压下想揍人的想法,老太君跺了跺拐杖,“说说吧,怎么把寻芳楼里的人带回来了?”
“别人送的,不收白不收。”
司槿一撩衣摆坐下,她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姿态自然,比原主更像一个纨绔。
老太君看到她这模样,心中一梗,好不容易降下来的怒气隐隐又有冒起来的趋势。
想她沈家一门英豪,行如松,坐如钟,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一身浩然正气。
怎么就偏生出了这么一个小祖宗,坐没坐像,痞里痞气,打吧又下不去手,骂吧又不忍心!
毕竟是侯府仅剩的一根独苗苗,又是个姑娘家,雷厉风行如老太君也对她这个孙女儿束手无策。
“那也不能带回来侯府啊,明日你就把人送回去!”
见老太君态度坚决,司槿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她有问题!”
老太君对沈香寒的保护工作做得很到位,那些目的不纯的人还没出现在沈香寒面前,就已经被暗卫解决了。
沈香寒根本没察觉到她这些年来身边暗藏的这么多危险。
而沈老太君也没有告诉她,沈香寒自然不会察觉出来有什么问题。
这还是她头一会发现。
老太君布满褶皱的脸上难免出现一丝诧异,“有什么问题?”
她的乖孙女儿开窍了?
见到司槿沉着的脸色,老太君正襟危坐。
“王元修好色,绝无可能将这么一个姿色上乘的美人儿赠与我,有人指使他干的。
而且雅间里五个人,除了我和王元修,剩下三人尽管垂涎,也没有出言争抢,显然也是事先知道他想将人送我的。”
听到司槿条理清晰的话,老太君点了点头,“既然知道她有问题,何故还将人带进府里?”
“你带她进府,万一身上的秘密被发现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司槿耐心解释:“怜梦只是诱引,我想钓出藏在深处的大鱼,所以顺意为之,还请祖母同意我将怜梦留在府中。”
沈香寒虽然顶着小侯爷的名头,但现如今镇国侯府的实际掌权人还是老太君。
想要掌握生杀大权,就必须展露出自己的能力,只有这样老夫人才会放心将侯府交给她。
乖孙女今天的表现出乎老太君的意料。
也有着想要借此事磨练一下她的念头,老太君便同意了。
“天色已晚,祖母早些就寝,孙儿告退。”
临出门前,司槿像是想起什么,回眸道:“祖母,孙儿以后晚归的时刻还很多,您不必特意等我回来,好好保重身体,不然,孙儿可是会心疼的。”
老太君眉心抽抽,“赶紧滚,谁特意等你了,没脸没皮,我只是睡不着出来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