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宛儿沉默片刻后。
“你的意思是，让乞丐充当情报员？”
李宛儿承认，自己说话声音可能大了点。
可这种天方夜谭的想法，也就只有朱河敢提出。
“可这些都是乞丐呀。”
“他们能完成好交代的任务吗？”
公主虽给予高度肯定，青缀的眼神却多了几分怀疑。
在西楚，即便是流落异地的难民，也不会轻易乞讨。
“乞丐”是耻辱柱，谁碰谁死！
怎么会有人敢碰这玩意儿呢？
瞧着两妹子眼神有点迷茫古怪，显然是低估了乞丐群体的潜力。
“两位小姐。”
“有道是莫欺少年穷，即便他们沦落到社会底层，也从来不是自愿的。”
“如果不是天灾人祸齐齐上阵，这些人说不定还好端端地种地做工。”
朱河挺直腰板，大声发表着见解。
“如若当今皇帝是个仁君，外能治理好各国关系，内能安顿一方百姓。”
“当今西楚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乞丐？”
“若他们有田地可耕种，有工作可糊口，有瓦片可遮天，谁会愿意流落街头伸手讨饭？”
目光所到之处，炙热异常。
除去爱躺平的三和大神，大部分西楚乞丐皆是被迫下水。
此前，朱河喜欢以“乞丐指数”衡量西楚国力。
那些跟随朱河的乞丐们，得了便宜还不肯走呢。
光靠情报，不仅能吃饱饭了，住得起房子了，干多几年连房子都能买。
侧面反应了，当有些西楚人宁愿当乞丐都不肯回乡种地。
西楚皇帝，多少是欠缺了点。
“你……怎么能这么说当今陛下？！”
青缀突然眼睛睁大，忍不住反驳道：“那不是有连年的灾荒嘛！”
这等狂妄言论，引发姑娘们瞳孔地震。
朱河再次露出玩味的笑容。
“江州这回水患，你猜又得增加多少乞丐新兵？”
“天灾是一部分，人祸也有份参与。”
在他的认知中，各地自然灾害免不了背锅。
可西楚朝堂积病多年，亦非什么难以调查的秘密。
瞬间，满堂俱静！
案板上的茶温凉了，香气淡了不少。
每个人心中都有杆秤，心知肚明的事一下子被挑破，对两位小姑娘来说，极为艰难。
许久。
衣衫摩擦的声音悉悉索索。
“无妨，无妨，你能对我这么坦白，是好事。”
李宛儿顿感悲怆，眼神闪过伤感之色。
她不落痕迹掩饰慌张，避开朱河的眼神拷问。
“这等政见，不能随随便便透露给别人的，既然朱大人这么信任我们，宛儿甚是感激。”
走南闯北这些天，李宛儿见了不少民间疾苦，深知朱河所言并非威吓，而是真真切切发声在全国各地的缩影。
而她遍寻全国，不惜留在真定县打工还债，不就是为了学习先进经验么？
为了让每个勤劳的双手都能获得应有的回报。
宛儿深知，西楚发展的路，道阻且长啊。
“你倒是接受得挺快。”
朱河微微一笑调侃道。
若是旁人，估计早就炸毛了。
可是李宛儿却只是双眼微红，像是有些难言之隐。
谁知，宛儿却不再接话了。
她将茶杯盖子合上。
微微抬眸，露出和善的喜色。
“那朱河大人，既然你这么牛了，矿石供应的问题解决完了吗？”
她话锋突转，一语道破朱河困境。
此时，朱河一脸正色喟然长叹。
“虽然常自在让我给解决了，不过矿石供应链条嘛，慢慢来吧。”
“如今好石头不好找，且用且珍惜。”
哪有那么快呢？
优质的矿石供应渠道被皇家和大宗买卖商族，同时掌控。
每次刚出产的高纯度矿石还没来得及相看，存货就被拉走了。
原本想缓一缓，花大价格把好石头抢来。
价高者得嘛。
谁知今年的矿石市场如此紧俏，好石头一票难求。
他准备收起茶具，不跟这两个小姑娘闲聊了。
美人虽养眼，却换不来真金白银，制金工坊还有大堆麻烦事呢。
主打的就是个贵人事忙。
“慢着！”
李宛儿喊住风风火火的朱河，饶有兴致地亮出名帖。
“还记得我上次领过来的人吗？”
朱河接过来，发现金锦灿烂的名帖，刻着【诸山矿石厂】几个大字。
除了持有者名字出处，以七彩云母片镶嵌在东西南北四方，此为防伪标志。
这是西楚国三家顶级矿石制造厂之一。
专门供给皇室需求和军事冶炼。
民间商户也能联系，但需要等七年考核期，到期后还需排队定量供应。
“有意思。”
“这人竟然如此有来头？”
他将工作的想法抛诸脑后。
李宛儿表示，这位矿石供应商既有话事权，又有商业头脑，现在歇息在客栈里的，等着朱河允许觐见。
“那辛苦李姑娘带路了。”
“走~”
三人亦步亦趋来到客栈。
朱河懂规矩，见面先拱手作揖。
可谁知，那矿石供应商人居然卑微到尘埃里。
上来就90°标准鞠躬，行了标准大礼后，方才毕恭毕敬地问道：
“小人李铁牛，来自诸山矿石厂，任高级管事。”
“得以拜见李姑娘与朱河大人，实属三生有幸。”
“在客栈里等了好几日，终于得以相见，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李宛儿和青缀，则是一脸微笑。
听到称呼“姑娘”时，脸色差点大变，生怕露馅了。
“免礼，坐吧。”
“你场子年产多少？”
“能给真定县投入多少？”
“你目前签署几年合约？”
朱河开门见山不曾废话，却发现这位李铁牛大哥有备而来。
他不仅愿意给真定县提供稳定的高质量矿石，甚至还想接下常自在的厂子。
“可以，不过我要跟你约法三章，”
“务必要签署合同，且满足真定县制作标准，否则我随时查封。”
“没问题呀~啥条件都行。”
合作进行得异常顺利。
才见面不到一盏茶，便敲定所有合作细节，朱河从未进行过如此顺利的商业谈判。
“您先做，我跟矿石厂的小厮吩咐几句。”
签字画押后，人便火急火燎地安排事项。
朱河望着夜色中的背影，面色骤然变化。
大步走到隔壁客房，一把推开了门。
“啊~”
一声袭来，百无聊赖的李宛儿被吓了一跳。
蹭的站起身。
谁知，朱河温和地看着她，缓缓道：
“这位铁牛大哥，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居然这么靠谱？”
李宛儿对视一眼，嘴巴嘟囔地回答道：
“家里关系呗。”
“以前我爸救过他一命。”
“欠我们家蛮大的恩情呢。”
“喔？”
两人恰好都姓李。
朱河忍不住的摇了摇头。
只可惜，李宛儿察觉到不对劲，借故离开了。
矿石厂的秘密随着夜色散去，朱河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