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校长缓缓地走出了洗手间,又再坐回刚刚的座位上,心里的焦灼比之前稍好了一些。
他之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已时,还是没忍住抹了泪。
这倒不是他对于手术结果过于悲观,更多的其实还是为孟在舟的身体感叹。
当年孟在舟的母亲怀孕时,医生就曾对说他们夫妻说过,先天性心脏病有一定的遗传倾向。
患先心病父母的子女再次患先天性心脏病的比例,要高于一般人群。
机率在8%-10%左右。
但孟校长夫妻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将孩子生下来,并打定主意,哪怕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治好孩子。
果然孟在舟一出生后,就被检查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但可能是老天保佑,也或许是孟妈妈在孕期十分注意营养搭配。
幼年时期的孟在舟除了不能做剧烈运动,抵抗力会比平常的孩子稍差一些,其他都没什么问题。
心脏病更是一次都没发作过,去复查时甚至连医生都感到不可思议。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下去。
孟校长夫妻一直悬着的心也就慢慢地放下了,有时还会为当年的选择而着幸庆。
但直至孟在舟任职南华大学的教授后,一直潜伏不发的先天性心脏病居然有发作的迹象了。
而且还都是在夜晚的睡梦中发作。
每每发作起来,孟在舟就常觉得胸痛,心慌,呼吸也急促难受,而这诸多症状直接就影响他的了睡眠。
以至于他除了定期要去心血管科复,还要顺便去看神经内科治疗失眠。
这一看就看了好几年,但起色并不明显,只能说病情是在有效控制中。
孟校长又看了一眼,短短一下午已看过无数遍的“手术中”三个字,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老天至少让在舟有了一个还算健康的童年,不是吗。
就在孟校长盯着红通通的手术灯发愣时,手术灯闪了一下,终于暗了。
孟清一惊喜地“腾”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大步走到病房门口。
但当他无意识地转头朝身后看去,才发现孟校长竟仍坐在座位上发呆。
明明两只眼睛一直盯着手术灯,却竟是一点也没发现手术灯的变化。
孟清一当下就有些慌了,他又轻轻地走回座位边,“大伯,哥要出手术室了。”
“大伯......”
孟校长的身体这才动了一下,他抬头看着孟清一,一时间还反应不及,“……噢,噢,在舟没事吧?”
孟清一回头看向还没打开的手术门,“大伯,哥肯定会没事的。”
“嗯,”孟校长慢慢地点了点头,“在舟从小就不跟人打架,他肯定没事的。”
听到孟校长牛马不相及的回答,孟清一又愣了一下,只觉得整个人都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过了一会,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
两名护士推着一张白色的移动病床从门后出来,孟清一忙起身小跑上前,而孟校长也在这一瞬间醒悟过来。
二人涌到床前,见孟在舟正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似乎睡得十分香甜。
“张主任,”孟清一抬头,在一堆戴口罩的护士,医生中寻找主刀的张谚。
“请问我哥他怎么样?”
“病患的情况跟我之前预想的一样,手术算是成功的。”
说到这里,站在手术室门口的张谚停了停,又继续道,“术后好好休息,或许可以延长半年到一年时间吧。”
哥还只剩半年到一年时间了......
孟清一的脑中反复地响着这句话,他盯着站谚的脸,愣愣地呆怔在原地。
张谚看他的样子也没再说什么,就又回手术室了。
在医院工作,天天都能见到生老病死,不是他看得太多麻木了,而是他更明白,这就是人生的必然。
有生就有死,有死便有新生。
转头见那移动病床渐渐远去,孟清一这才反应过来,慢慢地大步跟上去。
因为麻醉的原因,孟在舟回到病房后仍还在沉睡。
照旧又是孟清一去买晚餐,回来的时候孟校长已提前准备好单人折叠床了。
“清一,晚上你去酒店休息,让我陪陪在舟。”孟校长见孟清一回来便对他如此吩咐。
“大伯,”孟清一忙道,“还是我陪哥吧,这床太小了你不好睡。”
“没事没事,”孟校长朝他挥了挥手,“我瘦,能睡的。”
孟清一看孟校长一副已经下定决心的样子,明白他是不会再改主意,于是也就不再多说。
虽然他才刚刚新婚,还没有做父亲的经验,但也能慢慢理解父辈的爱。
现在的孟校长,恐怕也只有亲眼看着儿子好好地躺在身边,才能睡得踏实吧。
一夜无话。
第二天,孟清一大早就起床洗漱,由酒店回了医院。
一推开病房的门,他就见到孟在舟已经醒了。除了瘦弱些,他的精神气色倒都还不错。
父子俩也不知是在聊些什么,两人的脸上都漾着淡淡的笑容。
“哥,你怎么样?”
孟清一放下手中的早餐袋,走到孟在舟的病床前。
“我没事,清一。”
“我没事”这三个字是孟在舟自小便最爱与人说的。
他幼年体弱,但也很坚强。常常是一摔跤还没来得及疼,就马上爬起来了,嘴里也不喊疼。
随手拍拍身上的灰,就先赶紧对身边的人说,“我没事”。
“在舟说,他现在哪里都没有不舒服,再过几天我们就能一块回仙洲村了。”孟校长乐呵地说。
“......”
三人边闲聊边吃了早餐后,大概8点半左右张谚又来巡房了。
他初步检查了孟在舟的身体后,在孟清一和孟校长两人身上扫了一圈,便对孟校长笑了笑。
“到底是年轻,恢复得很不错。”
“这几天继续观察,如果术后没有引起并发症,那病患一周后就能出院了。”
张谚的话无疑是,孟在舟父子在手术后听到的最好消息。
而后每天的复诊,张谚也都会说些如同此类的结论。
以至于一周后,当张谚对三人宣布孟在舟可以出院时,孟清一背着孟校长单独找到他。
“张主任,您这几日都说我哥恢复得好,那是不是说你之前预计的半年到一年,其实还可以更久。”
“孟先生,”张谚习惯地推了推眼镜,“我理解家属的心情。”
“但在医学面前我们不谈唯心主义,当然,生命的奇迹谁也不能否定。”
“病患目前的身体状况的确是很稳定,这其实已经超出手术的预期了,出院后,注意让他好好的休养。”
孟清一回到病房时,孟校长正好不在。
“清一,我爸去办出院手续了。”
孟在舟此时已换下病号服,可能因为今天出院,他特意没穿黑色。
上身是一件白衬衫外套一件米色西装上衣,下身是一件合体的牛仔裤,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利落。
孟清一见孟在舟今天的心情明显不错,心中密布的阴霾顿时也驱散了不少。
跟着有了笑意,“哥,今天打扮这么帅,是要去见林小姐吗?”
孟在舟在病房里来回走动,正在检查有没有落下的东西。
“不去了,一个大男人也不好趁着刚出院,就去人家女孩子面前扮柔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