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月后,江城。
这天是圣诞节,佳人无约。林茜下班后就直接回了家。
晚上洗澡前,她习惯性地点燃了香薰蜡烛。待一天的疲劳洗去,推开房门便闻得一股清新的茉莉花香萦绕鼻间。
睡前,林茜吹熄了蜡烛。
橙红色的火苗闪了一下便灭了,自灯芯处飘出一缕淡及不可见的白烟。
渐渐地,她沉沉睡去,直至在梦中“醒”来。
......
一睁眼,眼前便是无边无际的弥天大雾。
脚下不太平稳,有些摇晃。
“姑娘,快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自雾中传来。
“是谁!”
那人略咳了两声,“姑娘莫怕,老渔头靠江为生。雾再大,也能送姑娘过岸。”
白雾缓缓散去,一位白发灰衣老汉的身影渐渐清晰。
他举起细长的竹竿朝水里轻轻一点,竹排便轻快地划开水面,向远处的那座城而去。
“老伯怎么知道我要去对岸?”
“姑娘既由彼岸来,自然去往对岸去。”
哦?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意思。
林茜莞尔,“正是要去对岸。只是身无分文,付不了你船钱。”
老渔头转头乐呵一笑,模样慈祥,“姑娘自愿上船,哪里还要船钱。”
”欸......请问老伯哪里人?“
”俺是孟国人,家住仙洲城内。姑娘小心,靠岸了。“
”哦,好的。“
上岸才走了两级台阶,老渔头又在后面道,“姑娘,一路走好。“
林茜回头淡笑,“多谢老伯送我。“
老渔头拂了拂银丝般的长须,不再多说,调转船头朝江心划去。
四周很静,有些不同寻常。
明明城门敞开,却不见有人出入,更无人把守?足有四层楼高的巍峨城门上,书有朱红色的三个大字——仙洲城。
请君入瓮吗?
林茜耸耸肩,抬脚入了城门。
一进城内,迎面便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与城外的寂静相比,分明就是两个世界。
回看城门她有些意外,怎么城内、城外都无人看守??
算了。
林茜懒得多想,随意漫步在人群里闲逛。为着入乡随俗,她这次还特意穿了身淡青色束腰汉服长裙。
走了一会,眼见前面有间茶馆,林茜便要进去坐坐。
但脚才提起,眼前的情景竟在一瞬间全消失了。
四周安静无物,唯有一片白色的漫天大雾,正悄无声息地向她弥漫开。
眼瞧着那雾渐渐包围了自已,林茜半点不慌。她自己的梦境,不可能没来由的不受控制了。
但胡乱转了几圈,不仅方向无全,还没看出一点破绽。
这时,前方莫名现出一棵无名枯树。这棵树并不高大,光秃秃的,找不着一片叶子,只有几根树杈。
林茜围着枯树转了一圈,不明白它出现在这个奇怪的空间,算是地标,还是什么?
又过了一会,雾渐渐散了。
离她五六步外,静静地坐着一名年轻的黑衣男子。
他闭目盘膝,两手交握,似在入定。
林茜迟疑着慢慢走近。
却感觉她向前一步,他便后移一步,两人之间总隔着些距离。
林茜不信了,猛地向前连跨两步,将脑袋一伸凑到男子眼前。
眼对眼,鼻对鼻。
还对他做了鬼脸,这次男子倒无甚反应。
好嘛。
林茜索性大方打量。
只见此人清冷如玉的脸庞上剑眉飞扬,鼻峰高挺。一张菱形薄唇,色如胭脂般红润。
通身素净黑袍,只在发髻处别了根白玉簪子。却半点不显阴郁,浑身都散发着一股高贵神秘之色。
仿佛他天生就该穿黑衣,仿佛这黑衣所幸是他穿了。
林茜数着他一根根又密又长的睫毛,突然很期待他睁眼的样子。
正想着,“美人”睁开了一双略细的桃花眼。
林茜似被人看穿了心思,有些不好意思地倒退了两步,“咳……那个,你是谁?“
“你不记得了?“
“我应该记得吗?”
她虽然常年做梦,但不管多特别的梦,醒来后不过就是日记本里的一两页纸,一个荒诞离奇的故事而已。
能记住情节又记住脸的梦极少,除非是至亲友人。
且随着时间推移,即便曾记过日记,大半也都毫无印象。
“美人”沉默片刻,方道:“无事。”
林茜见“美人”神情落寞,顿感十分难受,她最见不得“美人”委屈。
于是凑近到“美人”面前,诚心诚意请教,“能不能提醒我一下我们之前在哪见过,下次我一定记住。”
“对了,我叫林茜。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拂云寺俗家弟子,孟太初,法号金童。”
“哦,是金童大师?“
“叫我太初。”
停了停,太初又道,“四年前你无故落入仙洲湖中,我救了你。”
林茜直勾勾地盯着太初,两眼射出无数精光,“哦。”
以她多年入梦的经验:梦中的四年,就是现实中的四个月。那么久远的梦,她是真不记得了。
更何况她现在满脑满眼都是“美人”的模样,智商、记忆急速下降。
哎。
我的梦中人如此俊美无双,不摸一下简直都对不起周公他老人家。
当手心传来肌肤的触感时,林茜的“爪子”已经抚上了太初的脸颊。
“你当时没受伤吧,太初。”
这迟到多年的“问侯”令太初顿感浑身不适。若是别的丑女但凡碰到他的衣角,早被扔出老远。
但眼前的这个女人,偏偏对他极其重要。
“无事。”
林茜捧着太初的脸庞,嘴角止不住地上扬,难怪都说男女的心动始于颜值。
如此绝色美男,简直越看越喜欢。
而且更要命的是,他的声音磁性中还略带一点低哑。
“太初,你长得这么美,太危险了。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已。”
“千万不要让别人,特别是别的女人随便摸你。”
“是吗?”太初的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当然是了。”林茜连连点头,笑眯眯地捏向他精致的窄下巴,“我这也是纯属关心,毕竟你救过我。真的,纯属关心。”
“关心??”
说话间太初已一手抓住了林茜的两个手腕,将这胆大妄为的女人拉到自已眼前。
“摸够了吗?”
林茜心跳如鼓,笑靥如花,“还没有。”
太初一个弹指轻点在她的额间,将她明朗清丽的脸庞弹开。
“你今日是如何来的?”
啧啧。
明明挺会撩,还假装什么高冷。
林茜笑着摸摸额头,“坐船来的。”
“坐船?!”太初突然起身,“你可进了那处城门?”
林茜不解,也跟着起身,“怎么了,你说那个没人守的城门阿?”
“送你进城的可是位白发白须老者?”
“是阿,一个白发白须,慈祥可亲的老爷爷送我来的呀,怎么了?”
是师父!
太初当即扭转过林茜的肩膀,推着她就走,“林茜,你先离开这。”
“为什么,人家才刚来诶。”
“师父送你入城,必有深意。此地不宜久留。”
“师父?你师父?什么意思,你别推我阿。"
太初沉声喝道,“快走!”
“哎,这么大声做什么。走就走,你用不着赶人。”
“我并非赶你,只是送你出去。”
“不劳你送,我自已的梦境知道怎么走。”
“这里是我的幻境。”
……幻境?
林茜收住脚,“我为什么会在你的幻境里?这明明,不就是我的梦境吗??不可能阿......”
太初见她还在发呆,索性凭空一指,两人的面前便现出一道门。
太初轻喝一声“开”,那门随即应声而开。
还不等林茜瞪大眼睛,太初已在她身后轻轻一推,将她"送"了出去。
“啊--”
林茜的惊叫声瞬间消失于茫茫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