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姜月盈意料的是，直到下山，也不见姜月盈有半分动作。
先前那道充满杀意的视线，仿佛是她的错觉。
傅红雪站在山脚下的石阶上，目送着姜月盈登上马车。
无事不得回宫，她不能走太远，只能在这里送别。
临行前，傅红雪硬是往姜月盈袖子里塞了不少东西。
姜嫣然的举动到底让她心有余悸，饶是她自诩见过不少凶神恶煞之人，也从未见过这般阴冷恶毒的视线。
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傅红雪仍是有些不安。
赵衍前脚还未出京城，后脚王妃就出了事的话，她简直能想象得到赵衍知道后会怎么对她。
正被傅红雪念叨的赵衍此时正翻身上马，等待手下的副将清点人数。
方才发生的事情只有靠前的一些将士们看见，为了不影响行军的士气，赵衍立刻让人过去警告了他们一番。
那些装着箱笼的马车也很快被人牵着送回到了军备一行中，混进了装着粮草的马车里。
有问题的那几个箱笼，被赵衍命人偷偷押送回了京城，马车上重新替换了几个新的箱子。
那几个新箱子里，装着的全都是真金白银。
负责这件事情的副将是赵衍的亲信，名叫张渊。
别看镇王这些年明面上有多风光，他却是知晓镇王的底细。
皇帝动不动就给镇王流水般的赏赐，可赏赐的那些东西全都是些印有内务府和御制私印的物件，除了摆着充样子好看，根本换不了一点银钱。
“王爷，那么多金银，您难不成是掏空了整个王府才凑出来的？”
“还是说，这又是贵妃娘娘偷偷贴补给您的？”
张渊可不信赵衍能掏出这么多银两。
素日里赵衍的俸禄体己全都填进了手底下的兵上，要不是贵妃娘娘时不时拿出些银钱接济，镇王府早就被镇王搬空了。
就连成亲时王府的布置，也全靠贵妃和皇帝流水般的赏赐。
不知想到了什么，张渊看向赵衍的目光里突然多了几分同情和看壮士般的崇拜。
“您拿这么多银两，就不怕王妃知道了生气？”
“您就没有一点点担忧，怕自己回来进不去家门？”
赵衍白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神态里似有几分得意和炫耀。
“这几箱金银，都是王妃塞进来的。”
张渊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羡慕，片刻后又察觉到了异样。
“不对啊，王爷，您那位王妃不是已经把嫁妆全都捐出来了吗，怎么还有啊？”
林秋听不过去，扬起马鞭，狠狠在张渊的盔甲上抽了一下，啐声道。
“想不明白就别想了，你这脑子就不适合想这么复杂的问题！”
“有这功夫，赶紧去看看什么时候安营扎寨！”
张渊笑呵呵地躲过林秋的鞭子，策马拐了个弯，朝后面奔去。
见张渊行远，林秋上前几步来到赵衍身旁不远处的位置，与赵衍并驾齐驱，欲言又止。
“王爷，方才山上……”
赵衍淡淡瞥了他一眼，提醒了一句。
“不该看的事情尽早忘掉。”
“不，我是想问，她为何会在那里？”
林秋眼中多了些浓重不明的情绪，攥着缰绳的手稍稍收紧。
想到那道站在众人身后，消瘦不少却依旧耀眼的身影，他强行压下了心里翻涌的情绪。
“显而易见，为了让老将军的旧部安心罢了。”
林秋闻言，苦笑一声。
“安心？明明是警告。”
“若是我们有任何不妥的举动，只怕她很快就会出事吧。”
赵衍没有说话，却等同于默认了他的话，低声提醒了一句。
“军中还有眼线，别惊到他们。”
林秋深吸一口气，极力维持着面上的冷静。
赵衍的视线落在前方，却像是看穿了林秋的伪装。
“我从江南救你出来，不只是为了让你心存惦念的。”
“你该想的是，如何才能让她摆脱如今的处境。”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林秋脑内纷乱的思绪顿时平静下来。
“林秋，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剩下的交给我。”
赵衍声调如常，林秋却听出了他藏在平静语调下的郑重承诺。
不知为何，林秋悬着的心突然安定了下来。
赵衍的马匹很快朝前踏出几步，林秋只能瞧见他挺拔如松的背影。
头顶的日光透过头顶树木投射在赵衍身上，莫名让林秋觉得他的身形高大起来。
某一瞬间，他似乎感觉自己像是看见了少将军的背影。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上！”
赵衍回过头，出声提醒。
记忆里那张爽朗的脸庞渐渐模糊，林秋晃了下神，目光重新凝聚在赵衍脸上。
“来了。”
将军，少将军，他定不会辜负傅家军的名声，也一定会把小姐带回边关！
将士们一路西行，皇后等人的马车也踏上了东去的归程。
马车是按照品阶安排的，姜月盈和姜嫣然的马车正好一前一后。
红翡警惕地掀开车帘，窥视着后面姜嫣然的车架。
顾忌着太后安排在姜月盈身边的人，红翡压低嗓音，凑到姜月盈耳边小声道。
“娘娘，二小姐，不，魇王妃会不会趁机对您下手啊？”
“咱们这次出来，可没带几个人。”
“王爷留给您的那两个暗卫，也不知道有没有跟着，奴婢实在是有些害怕。”
姜月盈安抚地拍了拍红翡的手背，一脸闲适。
“放心吧，她不会在这里对我出手的。”
“玲珑姑娘身手不错，任何风吹草动都不会逃得过她的耳朵。”
玲珑安静垂首坐在马车角落里，若是不仔细看，定会忽略掉车厢内还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明明她穿着并不低调的藕荷色衣裳，却有让人忽视的本事。
红翡仍是对她心存警惕，客气疏离地笑了笑后，牢牢守在姜月盈身旁。
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她都能立刻护住娘娘。
想杀娘娘的话，就先从她红翡的身体上踏过去！
倒是玲珑，在听到姜月盈笃定的语气后，疑惑地抬眼盯着她。
半晌后，忽然不经意地开口。
“您为何会笃定，那位魇王妃不会在这个时候对您下手呢？”
姜月盈眯眼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因为，在这个时候，我会逼她对我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