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她像是早有预料般，面容冷静地看向皇后，唇边笑容不变，慢条斯理地开口。
“皇后娘娘，您这话可就有失偏颇了。”
“前几日镇王妃是送来了一些箱笼，不过那些箱笼当日便被镇王带回了王府。”
“您若是不信，尽可以向宫人们询问，他们可都瞧见了。”
皇后没有料到贵妃居然早就料到了这点，恍然明白了当日贵妃大张旗鼓地率人带着镇王妃的箱笼招摇前往自己寝宫的用途。
她顿时生出了些许不妙的预感，没等她再说些什么，就见贵妃接着慢悠悠地追问道。
“不过有一件事，臣妾倒是觉得有些奇怪。”
贵妃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走了几步，抬起纤细地涂着大红蔻丹的手指，隔空点在姜嫣然捐出的那堆箱笼上。
“魇王妃捐出的那些嫁妆，臣妾似乎从哪里见到过。”
她做出一副沉思的模样，眼珠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姜月盈脸上。
“镇王妃，本宫记得，你曾把你的嫁妆单子抄录了一份送给本宫，是不是？”
姜月盈迎着贵妃的目光，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福身恭敬说道。
“启禀贵妃娘娘，妾身当日提出捐出嫁妆时，为了便于您与陛下查阅，妾身特地将嫁妆单子抄录了一份，随同部分嫁妆一同带入宫中，请您检验。”
贵妃朝身后伸出手，立在她身后的婢女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份嫁妆单子。
姜嫣然在见到那份嫁妆单子的瞬间，瞳孔骤然紧缩，心里生出莫大的恐慌。
这，这份嫁妆单子……
为何会和她娘亲手里攥着的那份一模一样！
难不成是姜月盈察觉到了什么？
她猛地把目光移到姜月盈脸上，试图看出些端倪。
姜月盈仍是一脸平静，就算姜嫣然的目光快要从她脸上剜下一块肉来也不动分毫。
贵妃的手指一页页翻过嫁妆单子，鲜红的蔻丹此刻却像是沾染的朱砂鲜血，在纸页上落下一道道划痕。
姜嫣然浑身抖若筛糠，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死死抠入掌心，指甲陷入肉里渗出细微血痕却尤若不知。
皇帝脸色铁青，对眼前的闹剧不想再看一眼。
“够了，贵妃，这件事既然由你而起，就全权交给你查证，务必给朕一个答复。”
“出征在即，莫要给将士们添堵。”
“来人，送皇后回宫！”
他一甩衣袖，一直守在后面的侍卫们听令上前，将皇后等人同皇帝从中隔开。
明面上皇帝的意思是让皇后离开，实则是让她们一同回宫。
祈福大典，众目睽睽之下闹出这么一桩丑事，若是调查个水落石出，岂不是把皇帝的脸面踩到了地面上？
姜月盈敛去眉眼中诸多情绪，乖顺地跟在贵妃身后，在侍卫的带领下就要离开。
皇后脸色同样难看，在路过姜嫣然时，眼底森然的阴冷让姜嫣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皇后压低嗓音，冷冷开口。
“魇王妃，希望你能给本宫一个合理的解释。”
“倘若你无法解释，本宫也不介意为湛儿换一个新王妃。”
她话里的威胁化作冰冷刀刃，牢牢架在姜嫣然的脖颈之上。
姜嫣然脸色惨白，用力咬住下唇。
本朝王妃不可随意休弃，皇后想要给魇王更换王妃，唯一的法子就是她这位“先王妃”因病死去。
至于是何种病故，全权交由皇后选择。
皇后，这是想要她死啊……
跪久了，姜嫣然被身后婢女搀扶着起身时，踉跄了几步。
她似是全然察觉不到膝盖处的疼痛，目光呆滞地朝前走了两步。
完了，这下全完了……
姜嫣然心中升腾起莫大的绝望。
怎么会这样？
明明她才是重生的，掌握了一切先机，为何事情还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若是想不出一个合适的法子，别说她的皇后梦，就连她现在的性命也保不住。
可是，究竟该怎么做呢？
姜嫣然的眼前，再次出现了姜月盈的背影。
她望着姜月盈下山的脚步，眼前一亮，再也看不见其他。
她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姜月盈，只要姜月盈死了，她就能找娘亲寻出无数种法子向皇后解释！
她照样可以踩着姜月盈的尸骨爬上最高的位置！
姜嫣然的手兀地用力，抓得身旁的小丫鬟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她的目光实在是太过明目张胆，就连走在姜月盈身前几步远的傅红雪都察觉到了。
傅红雪敏锐地回头，就瞧见了姜嫣然有些渗人的目光，心下悚然。
她不动声色地慢下脚步，等到姜月盈走过她身旁时，压低嗓音极快地提醒道。
“你小心些，我瞧着姜嫣然眼神不对，只怕是要对你下手了。”
姜月盈嘴角微勾，面上没有丝毫惧意，反倒充斥着跃跃欲试。
姜嫣然要对她下手，她正求之不得！
傅红雪见她这副模样，便知晓姜月盈想要做些什么了。
她自知劝不动，便委婉地提点道。
“我知晓你复仇心切，可也要注意些分寸。”
姜月盈安抚地看了她一眼，眼里颇有些无奈。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放心吧，她现在还不能死，我还需要她帮我一些忙呢。”
傅红雪见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坏笑，心下一紧。
“你千万不要拿自己做局。”
“我要让她亲手把我推下去。”
二人声音同时响起。
傅红雪的叮咛让姜月盈心里升腾起一股温热的暖意，瞧着她带了些怒意的面容，姜月盈扬起脸，小手指悄悄钻进傅红雪的衣袖，在她掌心上挠了几下。
“好雪儿，你是知道我有多爱惜自己的性命的，我向你保证，定不会做出任何会损害自己身体的行为。”
“这可是个从姜嫣然母女手里夺回我母亲嫁妆的好机会，你知道那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你不会阻止我的，对不对？”
傅红雪板着脸，最后却仍是叹了口气，同样蜷起小手指，勾住姜月盈。
“那我们说好了，千万不要让我听到你受伤的消息。”
镇王临走前嘱托过她，在他不在京城这段时日，定要好好看住姜月盈，不要让她出一点事情。
不然，他就不会答应她的条件。
想到那个条件，傅红雪的眼底迅速升腾起一抹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