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衍回到王府时已经暮色西沉,王府的门口也已经把灯笼高高挂了起来。
府内静悄悄的,尤其是姜月盈所在的院落,更是漆黑一片。
院子的各处角落里都安置着滴漏,赵衍抬眼瞥向滴漏,刚刚亥时。
这个时辰,不是姜月盈就寝的时间。
“王爷回来了,还没用过膳吧?快,叫人摆膳。”
见赵衍回来,高管家忙不迭地跟在赵衍身后,贴切地吩咐府内的小厮们。
赵衍左右看了看,疑惑地拧了下眉,问高管家。
“王妃呢?”
高管家下意识朝姜月盈的院子望了一眼,同样瞧见了未曾点灯的主屋。
他面露惊讶地咦了一声,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恍然地一拍手。
“老奴差点忘了,两个时辰前,王妃刚刚出府去了。”
赵衍眉心痕迹加重,追问道。
“出府?她有说过要出府做什么去吗?”
高管家摇了摇头,面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笑意。
“王爷说过,王妃的一切行事都不必上报追查,老奴便没有派人盯着王妃的一举一动。”
赵衍轻啧一声,手指在袖中捻了捻。
在让高管家观察了姜月盈几日,确定姜月盈没有暗含加害于他和镇王府的心思后,他确实下了命令没有再让人每日汇报姜月盈的动向。
如今看来,姜月盈的小心思也不少。
不知脱离他的掌控会干出些什么事情。
“她院子里的丫鬟呢?”
赵衍一边往姜月盈的院子方向走,一边问身后的高管家。
“王妃走的时候只带走了两个丫鬟,院子里还留了两个。”
“留下来的人,分别叫银枝和玉屏。”
听到这句话,赵衍快步向前走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眸中快速划过某种情绪,随后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随后一甩衣袖,转身朝书房方向走去。
“悄悄命人把玉屏带过来,别让另外那个丫鬟察觉到异常。”
“是。”
高管家垂头应下,快步朝着院子后面的方向行去。
姜月盈的院子内,因着姜月盈不在,银枝早早就回了自己房间休息。
今晚是玉屏守夜,她拎了一盏灯笼在后院缓慢巡视。
院墙外突然响起一阵鸟叫声,她驻足倾听了片刻,待到鸟叫声消失后,这才慢悠悠地继续向前走。
等绕到后院角落的偏门时,玉屏迅速四下查看一番,确定周围没有人后,吹灭了手里的灯笼。
她脚下轻点,纵身跃到了院墙之上,没等府内巡逻护卫们发觉,她的身影便轻巧地消失在了黑夜里。
只留得树冠处发出几声树叶抖动的簌簌声响。
赵衍回府后径直回了书房处理政务,再加上今日得了圣上诏令,更是在书房里架起了沙盘。
他一手执着手中军报,一手在沙盘上推演战局。
书房门外传来几声轻缓又有节奏的敲击声。
听到声响,赵衍手上动作不停,抬高声调叫了一声。
“进来吧。”
木门推开一道缝隙又极快合上,一道人影闪身而入,单膝跪倒在赵衍身前。
“王爷。”
赵衍头也不抬地问道:“王妃去了哪里?”
那人垂着头,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
“王妃在得到您送回来的锦囊后,就离开了王府。”
“她有自己的势力,但奴婢调到她身边的日子不长,并不清楚她到底去了哪里。”
赵衍把玩着手里的小木棍,眼中若有所思。
“你在她身边待了这么久,仍没有成为她的心腹?”
那人闻言,赶忙叩首赔罪。
“奴婢无能,还请王爷恕罪。”
赵衍手腕一抖,小木棍精准地落入沙盘另一边的记号处。
他没有说话,只是漫不经心地绕过那人,走到沙盘对面的阵营处,伸手掬起一捧沙砾。
“你何罪之有,是她警惕心太强,你近不了她身,实属正常。”
这番安慰的话语却让地上之人再次叩首,声音惶恐。
“还请王爷再给奴婢一段时间,奴婢定会取得王妃信任。”
赵衍推翻沙盘上的战局,沙砾被木推碾压过的细碎声响落入地上那人耳中,宛若刀尖横在脖颈处凌迟的痛意。
那人的额角落下大颗汗珠,狠狠砸在地面上。
赵衍放下木推,终于在那人身前站定,居高临下地望着那人头顶。
“不必,操之过急只会露出破绽,你只需耐心等待即可。”
“本王还要提点你一二,王妃不是他国敌人,你也无须像暗探般行事,只要保证她所行之事不会坏了本王的计划就好。”
“剩下的,且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护住她的性命。”
“你可听明白了,玉屏。”
跪在地上的玉屏再次叩首,声音沉稳。
“奴婢定当铭记于心。”
赵衍不再多言,只背过身甩了甩衣袖,袖角带起的余风扫过玉屏的侧脸,留下一阵冷冽的香气。
玉屏悄悄抬起眼睛,极快地瞥了赵衍一眼。
“行了,快些回去吧,别引起她们的怀疑。”
赵衍头也不抬,随手一挥。
玉屏应是,躬身退出了书房。
她很快按照原路返回到了后院,刚刚弯腰捡起地上的灯笼,准备再次点亮时,就听到身后不远处的院门口传来银枝的叫声。
“玉屏姐姐?”
“玉屏姐姐你怎么还在这里?我刚才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回我,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银枝快步走了过来,在玉屏身边停下。
玉屏已经迅速调整好了自己面上的表情,举起手里的灯笼。
“灯笼灭了,我正想着修一修。”
银枝探头看了一眼,面上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今夜风大,这纸糊的灯笼确实容易灭。”
“也不知王妃她们什么时候回来,都这个时辰了,该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
“不知怎么的,我这心里总感觉有些慌,睡也睡不好,干脆就出来和你一起巡夜了。”
玉屏了然地点了点头,悄悄收回了另一只手里的银针。
难怪本该熟睡的银枝此时会出现在后院,她还以为是自己暴露了身份。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不动声色地拧了拧眉。
确实有些反常,就算王妃事务再如何繁忙,这个时辰也早该回来了。
总不能真的被什么人绊住了不成?
不等她多想,只听一道破空声陡然传来,擦过银枝的鬓边没入她身后的树干上。
银枝只感觉鬓边一凉,惊叫出声。
“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