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问句,但姜月盈的语气里却没有多少疑问,更多的是肯定。
于双儿对上姜月盈深邃的目光,怔了片刻,随后猛烈咳嗽起来。
小丫鬟又惊又惧,却不敢退下,只担忧地轻拍着于双儿的后背,深深垂着头,简直快要垂到胸腔里去。
“盼儿,你先下去吧。”
于双儿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示意小丫鬟退下。
小丫鬟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快步出了房间,并把房门关上。
姜月盈的目光仍旧灼灼地望着她,并给于双儿递过去一盏温热的茶水。
于双儿润了润嗓子,垂着头,静静看着茶水上映出的自己的倒影。
半晌,她苦涩一笑,点了点头。
“没想到镇王妃如此敏锐,竟一眼瞧出了妾身的身子。”
“妾身确实怀有身孕,腹中胎儿也已经有三个月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用手抚在小腹上,目光里隐隐透出几分柔和。
姜月盈瞧着于双儿这副慈母面容,心下不免有些动容。
三个月……
和前世她腹中那孩子的年岁一样大……
她眸中恍惚一瞬,想起了前世自己怀有身孕时,也是同于双儿一样,满眼的欣喜与期待。
只可惜,当初的一切美好愿景都随着姜嫣然的羞辱折磨消失殆尽。
可怜她腹中刚满三个月,还未成型的小小婴孩,到头来连一点痕迹都未曾留下。
想到此,姜月盈再次看向于双儿时,眼睛里多了几分动容。
“怀子不易,孕中不易多思,本宫劝你还是好生将养着。”
“想必魇王也极为重视你这一胎吧?”
提到魇王,于双儿抚摸肚子的手骤然顿了顿,面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僵硬。
嘴唇嚅动片刻,她终于幽幽叹了口气,再抬眼看向姜月盈时,眼睛里满是悲切。
于双儿眼眶泛红,开口时嗓音颤抖,声音几近哽咽。
“还请镇王妃救救妾身!”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床榻上站起身,作势就要拜倒在姜月盈脚下。
姜月盈赶忙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惊讶地看着她。
“于姨娘这是做什么?”
“快快请起,可莫要折煞本宫。”
她可是有身子的人,若是今日出了什么事情,只怕赵湛和姜嫣然定会借题发挥。
况且如今赵衍出征在即,倘若临行前真出了事情,只怕兆头不祥。
重来一世,姜月盈心中开始对神佛有了敬畏,前世秉持的命不由天的信念,也隐约发生了些许变化。
于双儿虽生于武将之家,但心思却玲珑,不然也不会哄得赵湛那般冷血无情之人对她尚存几分情意。
她一眼就瞧出了姜月盈的惊愕和顾忌,手指就着姜月盈的动作牢牢抓住她的手臂,咬了咬牙,目光坚定道。
“娘娘既然能看出妾身怀了身子,想必也闻到了妾身屋子里的艾草气味。”
姜月盈没想到于双儿如此直白,竟然直接把这话说出了口。
没错,她先前断定于双儿怀孕一事,就是因为在踏入房间时隐约嗅到了熏艾的味道。
饶是房间四下的窗户大开,床榻边的香炉里燃着味道浓郁的香料,却仍是遮盖不住焚烧艾草时散发出的药香。
艾草,有保胎之效。
虽说女子怀胎前三月确实应当小心,稍有不慎就会滑胎。
可于双儿在王府内衣食无忧,又有赵湛宠爱,再加上她本人处处小心谨慎,保这孩子平安度过前三个月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就开始烧艾保胎了呢?
难不成她早就知晓自己的孩子保不住?
姜月盈猜到这点,才会在于双儿跪倒求她时吓了一跳。
现在听到于双儿开诚布公,姜月盈眼底不自觉升起几分冷意。
“于姨娘何故和本宫说这些?”
“本宫乃镇王妃,与魇王府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只怕于姨娘求错了人。”
“若是于姨娘想要腹中胎儿康健,自是应当去寻魇王和魇王妃。”
见姜月盈警惕的神色,于双儿再次露出一抹苦笑,顺势坐在床榻边缘。
“若不是妾身走投无路,也断断不敢求到娘娘身上。”
“只请娘娘看在阿越的面子上,救救妾身腹中的孩子。”
姜月盈的眼睛愕然瞪大,像是没有听清般,重复了一句。
“阿越?”
哪个阿越?
是她想的那个阿越吗?
于双儿重重点了点头,在提及阿越时,眸光里多了些许温柔和羞涩。
“娘娘想得没错,就是绛云阁的阿越。”
姜月盈惊愕之外,眼神反倒冷了下去。
于双儿怎么知道阿越是她的人?
而且按照她的话来看,于双儿也已经知晓绛云阁是她手下的产业了。
难道这个也是阿越告诉她的不成?
若真是如此,只怕阿越不能留了……
姜月盈平静的面容隐隐透出几分森冷的寒意,心里的杀意一时藏不住,泄出些许。
于双儿抓着姜月盈的手又稍稍使了些力气,语气急促道。
“还请娘娘宽恕阿越,都是妾身的不是,是妾身猜到的,与阿越无关。”
姜月盈眸色沉沉地盯着于双儿,似是在查看她的神情与言辞之中是否有假。
但遗憾的是,于双儿脸上的恳切与担忧真真切切,没有掺半分假。
姜月盈思忖片刻,眼睛又在于双儿的小腹处打量了几眼,才斟酌着词句开口问道。
“你,与阿越是何关系?”
于双儿的脸颊此时后知后觉地爆红一片,她嗫嚅着垂下头,声音里多了些女儿家难以启齿的爱慕。
“妾身与阿越,是知己。”
像是怕姜月盈误会,她又赶忙摆手解释道。
“妾身已然嫁给了王爷,又熟读女德女诫,自是不敢有半分越轨之举。”
“妾身只是把阿越当作兄长。”
“娘娘大可放心,妾身与阿越之间并无私情!”
姜月盈眸色幽深地盯着于双儿的眼睛,没有说话。
于双儿见她面容冷淡,心里的热切渐渐冷却下来,一张清丽的小脸瞬间变得惨白。
她闭上了嘴,止住想要接着往下说的话语,整个人摇摇欲坠。
“娘娘……”
镇王妃这副模样,只怕是把她当成了朝秦暮楚,脚踏两只船的薄情女子。
但她和阿越之间的情谊,确实不是旁人所想的那样。
更何况,阿越还有那样的身份……
想到这里,于双儿攥紧掌心,试探着开口说道。
“娘娘您可知,阿越其实并非一个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