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的眼底迅速划过一缕隐晦,藏在袖子里的手轻轻抚过一封有些发皱的字条。
这张字条,是方才高管家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塞到她手里的。
是姜月盈递来的消息。
“皇后在宫墙里待得久了,是时候活动活动筋骨了。”
贵妃顿住脚步,状似漫不经心地回头看了皇后所在的椒房殿,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回过神,低声问道。
“衍儿呢?”
身后宫女轻声应道。
“这个时辰,镇王殿下应当已经到了。”
贵妃微微颔首,脚下步子不停,继续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行去。
“让他好好瞧瞧镇王妃的嫁妆单子和那几口箱子。”
“是。”
另一边,赵衍踏出御书房后不久,就在拐角处瞧见了贵妃宫中的贴身太监齐德禄。
齐公公大半个身影藏在墙后的阴影里,只露出一块衣角和半个拂尘。
“殿下,这边。”
齐公公探出头,招呼赵衍往他这边走。
赵衍面上的疑惑一扫而过,却还是听话地跟了过去。
“是母妃有什么事情要嘱托本王吗?”
齐公公从衣袖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赵衍。
“娘娘说,您看了这个就知道了。”
赵衍接过册子,瞧见了上面的字样后拧了拧眉。
是姜月盈的嫁妆单子。
怎么会在母妃那里?
怀着这个疑问,赵衍打开迅速浏览过一遍,眼底若有所思。
“那些东西,如今都在母妃寝宫里?”
齐公公应了声是。
“带本王去瞧瞧。”
赵衍抬脚往贵妃的寝宫快步行去。
单子里的那些物件,都不是高管家和他提起过的姜月盈嫁妆里的东西。
结合他了解到的消息,姜月盈想要做什么,简直是显而易见。
她想借贵妃和皇帝之手,把她母亲留下来的东西从姜府里拿走。
只是这个法子到底有些伤敌一千自损五百。
一个女子若是没了嫁妆该如何傍身?
她是不想给自己留下一点后路吗?
赵衍眼底一片暗沉,薄唇微微抿起,周身气势瞬间变得冰冷。
齐公公静静跟在他身后,不敢说一句话。
与此同时,皇后的椒房殿内。
皇后倚靠在靠枕上,望着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白烟。
她脸上满是疲惫,嘴唇上也无半分血色。
在一旁伺候的贴身大宫女掩去眼底的担忧,轻轻按揉着她的额头。
“娘娘,您的头风是不是又严重了些?”
皇后感受着头顶传来的轻柔力道,手指微微勾起,缠住一缕香烟。
大宫女顺着皇后手指的方向望向香炉,声音里多了几分狐疑。
“娘娘,魇王妃说的这个安神香,真的有用处吗?”
“奴婢怎么觉得您的头风并没有减轻,反倒越发严重了?”
皇后语气轻飘飘地开口说道。
“还是有些用处的,这香确实缓解了些许痛意。”
“秋香,你觉得贵妃方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秋香愣了一下,脑海里迅速回想起诸位妃嫔刚刚坐在前厅的情景。
她斟酌片刻,踌躇开口猜测道。
“奴婢觉得贵妃是想借助镇王妃的嫁妆,为镇王增加助力。”
“娘娘,若是这风头都落在了贵妃身上,只怕贵妃一派会夺得更多贤名。”
“咱们不需要做些什么准备吗?”
皇后轻哼出声。
“如今太子之位空缺,后宫之中可以争上一争的适龄皇子,只有镇王一人。”
“若是圣上真的想再立太子,镇王早就是了。”
秋香思忖片刻,大胆猜测道。
“说不定,陛下还挂念着魇王殿下……”
皇后摆了摆手,示意她把后半句话咽回肚子里。
她的眼底氤氲翻涌着莫名的情绪,叫秋香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方才那些事情你都安排下去了吧?”
秋香点头。
“已经吩咐秋棠去魇王府了。”
“只不过,娘娘,咱们当真也要效仿镇王妃,让魇王妃拿出自己的嫁妆吗?”
皇后嗤笑出声,面上满是不屑。
“你真当她们是想要这些?”
“她们所图谋的东西,可远比这些多多了。”
“突然搞这么一出戏,只怕是她们提前得到了一些朝堂之上的消息。”
“本宫让人去通知魇王,只是想让他们做好准备罢了。”
“现在咱们要做的,只有等。”
朝堂之事瞬息变化,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也不会有人猜中上位者的心思。
一炉香燃尽,皇后的头风缓和了些许。
她稍稍直起身子,端过一旁放着的温热茶水,啜了一口。
手指缠绕在佛珠上,一颗一颗轻轻捻过,口中念念有词。
“娘娘,赵太傅递来了消息。”
另一位一等宫女秋檀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俯身凑近皇后,压低声音说道。
“突厥人攻破三城,陛下吩咐镇王为骠骑大将军,率领三万大军出征。”
皇后眼皮睁开些许,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眉头拧紧,面上露出严肃的神情。
“难怪镇王妃要献出自己的嫁妆,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她目光凛然,冲秋檀吩咐道。
“想必魇王府也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去告诉魇王,稍安勿躁。”
“也让魇王妃老实些。”
秋檀点头称是,转身出了殿门,来到后院。
魇王府外有禁军轮番看守,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一只鸽子迅速从天空飞过,轻巧地落进了魇王府后院处的书房里。
赵湛自从伤了腿后,便整日坐在轮椅上。
除却后院姨娘的院子,最常待的地方,当属书房。
书房的窗户常年紧闭,透不进一丝光线,全凭屋内微弱的烛火照亮书案前的巴掌大小。
“爷,宫里传来了消息。”
小厮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惹得里面那人一个不高兴把自己拉出去砍了。
“拿进来。”
那人声音嘶哑,活像一条盘踞在黑暗里的毒蛇。
小厮轻手轻脚地踏入书房,头也不敢抬地把手中的纸条放在书案上,又飞速退了出去。
空旷的书案上突然从黑暗里伸出一双惨白细长的双手。
那双手在烛火的映照下白到近乎透明,美中不足的是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
其中一道贯穿右手手腕的狰狞伤疤格外醒目,也因此让右手的动作格外僵硬。
正是魇王赵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