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那两个嬷嬷，就连几个贴身丫鬟也瞪大了眼睛。
朝夕相处，她们竟然丝毫不知晓娘娘妆匣里还藏了这样的东西！
“这……这……”
嬷嬷盯着她掌心里的明珠，又瞧了瞧发冠上的明珠，半晌移不开目光。
姜月盈反手把明珠收回香囊中，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本宫还要劳烦嬷嬷帮两个小忙。”
“当然，事成之后本宫定不会亏待二位。”
不知为何，嬷嬷从姜月盈的眸子里看出了运筹帷幄的神色，她们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又过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姜月盈院落的门终于打开了。
她身后跟着玉屏和一位年过半百的嬷嬷，几人脚步极快地出了王府大门。
姜月盈钻进马车车厢时，就见赵衍正端坐在车厢内，合眼似是在假寐。
赵衍今日穿着一身玄色衮服，只衣角处绣有仙鹤团纹，与头顶的银色头冠相得益彰。
车厢内光线昏暗，团纹随着他轻微的呼吸声一伏一动，乌黑的墨发融入身后的黑暗中，衬得他宛若正在小憩的猛兽，不知何时会骤然暴起，一击毙命。
凭借着记忆中的位置，姜月盈的目光落在赵衍眼睛处的位置。
她脑内无端浮现出了赵衍眉眼的形状。
一双潋滟桃花目，眼尾上扬，垂眸看人的时候却无端给人一种压迫感。
但若是当他全心全意地看着一个人时，谁也无法抵抗他眼底唯你一人的深情倒影。
思及此，姜月盈兀地心慌一瞬，立刻向下移动视线，落在了他嘴角的位置。
昏暗的光线中只能隐约瞧见他不染而红的下半唇。
忽地，那唇微微动了几下。
姜月盈一惊，赶忙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地垂头看着自己收拢在双膝上的手掌。
“来了？”
应是刚刚睡醒，赵衍低沉的声音里还带了几分慵懒和沙哑，无端让姜月盈的耳朵有些发痒。
她快速地轻轻揉了揉耳朵，这才点了点头，又察觉到赵衍可能看不到，小声轻嗯。
赵衍揉了揉眉心，头脑清醒了些。
他眼底有几分青黑之色，因着边境传来的消息，又是熬了整夜，直到坐在马车内才得空眯了一会儿。
姜月盈察觉到了他的疲惫，轻声劝道。
“时候还早，距离护国寺还有两个时辰，王爷不如小睡片刻？”
赵衍从旁边的桌案上倒了杯已经凉掉的浓茶，狠狠灌了一整杯，总算让自己全然清醒了过来。
“不了，今日事务繁多，贸然入睡可能会耽搁大事。”
见他态度坚决，姜月盈也不再多劝，只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她和赵衍这种熬惯了的人不同，昨夜睡得晚了些，今早又折腾了不少时间，现在放松下来，听着外面哒哒的马蹄声，眼皮不自觉地有如千斤重。
前世为了谋划几夜几夜不睡仍有大把精力的人，如今不过是过了一个月左右的闲散日子，便已经吃不了苦了。
姜月盈暗暗唾弃了一句自己，却没有半分想要改变的意思。
她强撑着最后一点精神从袖中掏出了个香囊塞到赵衍手中，声音因为困倦显得格外柔软。
“里面是些清神的香料，王爷若是神思困顿，可嗅嗅这里面的香料提神。”
“妾身今日起得早，略有些疲惫，还请王爷允许妾身歇息片刻。”
察觉到赵衍接过了她手中的香囊，姜月盈便任由自己的思绪陷入了混沌的睡意之中。
赵衍嗅了嗅香囊上散发出的清凉香气，又打开香囊朝内看了眼。
里面是几枚褐色的药丸，随着香囊打开的缝隙冲出几股浓郁直冲天灵盖的冷香。
稍有些冲鼻的香气却让赵衍因为强行唤醒自己残留的隐隐头痛缓释了不少，灵台格外清明。
他收起香囊，挂在腰间，想了想，又把它调整到了最显眼的位置。
镇王府的马车出来时，附近的世家已经有出城的马车了，他们的马车正好夹杂在将军府和尚书府的两辆马车之中，缓缓向外行驶，没有半分颠簸。
因着天色尚早，街道上并无多少百姓，只听得各家挥舞皮鞭和马蹄落地的哒哒声响。
马车的隔音效果极好，隔绝了外面大半声响，姜月盈沉沉睡了一路，直等到了护国寺才被赵衍唤醒。
姜月盈的眼睛里还带着几分朦胧睡意，愣怔地望着虚空，慢半拍地眨了眨眼。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正倚靠在一处温热的物体之上。
侧头只看了一眼，姜月盈顿时像触了电般赶忙朝旁边弹开，一脸歉意。
“王，王爷，妾身不是有意的……”
说得太快，差点咬了舌头，姜月盈的心都提到了嗓子口处，扑通扑通地快要跳出来。
赵衍轻嗯一声，率先起身向外走去。
“无事，已经到了青云山下，接下来要步行上山，你可受的住？”
姜月盈猛地点了点头，又察觉到自己这番不端庄稳重的动作，眼底迅速划过一丝懊恼。
怎会这么轻易地就在他面前睡着了呢！
还睡得这般没有形象！
她板了板脸，深吸几口气，确定自己身上的衣物和发冠没有折痕和歪斜后，姜月盈总算心下一松，这才下了马车。
看着面前高耸的大山，姜月盈脸上最后的一丝睡意瞬间消散，眼中多了几分肃穆和惊叹。
此时树木萌芽，草色如苔，使得面前的高山如其名，宛若展开在眼前的，直通云端的青色天梯。
上端的青色被缭绕的云雾遮挡，虚幻得叫人看不真切。
却无端让人心生敬畏。
赵衍负手看着面前的景色，眸中无悲无喜，深沉地要和天色融为一体。
山脚有风传来，吹得他玄色衮服的衣角翻卷成云纹。
赵衍总算微不可察地拧了下眉，从候在一旁的侍卫手里拿过大氅，搭在姜月盈的肩上。
“走吧，山上冷，只穿诰命服的话你定会受凉。”
姜月盈下车时便感觉到了几分凉意，此刻宽厚的大氅落在肩上，挡去了那股冷风，暖暖和和地把她罩在了里面。
没有推辞赵衍的好意，姜月盈犹豫片刻，悄悄从大氅中伸出手，拉住了赵衍左手的小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