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盈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眉头微不可察地轻蹙起来。
明日就是祈福大典,今日为何突然设宴?
况且看赵衍话中的意思,这个晚宴也并不是广而告之的大宴席。
赵衍看出了姜月盈眉眼间的疑虑,主动解释道。
“不必担忧,这个晚宴只是个寻常家宴,不会有旁人。”
“这也算是宋家的习俗,权当是践行。”
姜月盈抓住他话语中的关键词,拧眉抬头看他,眸中神色微凛。
“践行?”
“不是祈福大典过后两日再走吗?”
践行宴,往往在当日。
而宋家的习俗是,在出行前一天晚上践行。
也就是说,赵衍明日便要率兵出征。
这比她计划中的时间整整提前了近两日。
赵衍一时间不敢和姜月盈对视,他难得心虚地摸了摸鼻尖,轻咳一声,又拿起一块栗子糕塞入嘴中。
咽下栗子糕后,赵衍的神情恢复如常,声音里掺杂着些许沉重。
“边境传来急报,昨夜午时突厥偷袭邺城,城中将领拼死守城,副将战死,将军重伤。”
“五日后突厥会再度攻城,若是再晚一些,只怕邺城不保。”
姜月盈眉头拧得更重了些,手上的茶盏也重新放回到桌案上。
“不是说,突厥只是骚扰边境,并未真的攻城吗?”
“饶是朝堂之中没有可用的将军,先前那些镇守边关的将军们也不是泛泛之辈,怎会让突厥一路攻到了邺城?”
邺城之前,共有四城,守在那里的将军虽比不上傅家军,却也都曾在傅家军麾下做过事,带兵打仗的能力并不弱。
怎么就会如此轻易地让突厥人攻占了四座城池呢?
邺城的后面,就是燕云十六州。
燕云十六州凭借着天险地势,易守难攻。
守在那里的将领,却不是从傅家出来的人。
他们所属派系杂乱,就算她前世把手伸到了边关,也打探不到他们具体的效忠对象。
赵衍摇了摇头,神色里同样带了些疑惑。
“此次军报紧急,甚至还带了邺城太守的亲印和那位战死副将的血衣,消息应当不是假的。”
姜月盈脸色沉重,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紧张地看向赵衍。
“倘若这次军报是真的,那先前几次的军报岂不是有作假的嫌疑?”
“会不会军中有奸细?!”
赵衍也想到了这种可能,赞许地看了姜月盈一眼。
他这位王妃,越是深入了解,就越能发现她多样的一面。
全然不似他先前查到过的,从未出过姜府后院,被继夫人和嫡妹欺压长大的可怜模样。
只走思一瞬,赵衍再次神色凝重,手指无意识地紧攥成拳。
“不论如何,如今突厥大举入境,侵占土地,烧杀抢夺,当务之急就是尽快赶赴边关,支援邺城。”
“至于其他的事项……”
他顿了顿,目光快速在姜月盈身上划过又迅速收回。
“我会趁今日晚宴之时,将消息告诉母妃,让她和外祖在京中想想法子。”
虽说他隐约可以察觉到他这位王妃瞒了他一些事情,但此事事关重大,牵扯甚广,他并不放心让姜月盈涉险。
宋家的势力在京城中盘根错节,知道的东西远比姜月盈多,就算出了事情也能第一时间想到最佳解决办法。
姜月盈也明白这点,就算她手下的绛云阁已经在不少地方有了分店,和位高权重的宋家相比,仍是不值一提。
兹事体大,她也只能在粮草药材上帮上点忙。
二人谈话间,马车已经来到了镇王府的门口处。
姜月盈和赵衍率先下了马车,分别朝着院子和书房行去。
金枝还未苏醒,只得被银枝和玉屏搀扶着进了王府门内。
红翡一直焦急地守在院内,望眼欲穿地盯着院门的方向。
平日里最注重打扮的她,此时还顶着先前回府时蓬乱的头发和满是灰尘杂草的衣物,扶着院门翘首以盼。
瞧见姜月盈的身影,她当即瞪大了眼睛,一路飞奔着朝姜月盈跑了过去。
“娘娘!”
“您终于回来了!”
“没有受伤吧?”
她抓着姜月盈的衣袖,忙不迭地上下打量。
姜月盈面上含笑,好脾气地任由红翡拽着自己反复检查。
见姜月盈没有出事,红翡悬了多半天的心终于松快下来。
她再也忍不住,抽泣出声,眼里满是后怕。
“娘娘,您可担心死奴婢了!”
“奴婢醒来后发现您和金枝都没了踪影,那些黑衣人在杀了车夫后又来了一次。”
“当时奴婢还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您了!”
“幸好娘娘您没事呜呜呜……”
姜月盈安抚地拍了拍红翡的后背,任由红翡哭得不能自已。
红翡哭了一阵,见自己不知礼数地揪着姜月盈的袖口,眼泪都在姜月盈的袖口处糊了一团印子,这才抽噎着往后退了几步,用手抹了抹眼睛。
“娘娘舟车劳顿,奴婢已经命人备好了热水,您快去好生泡一泡,松快松快!”
她脸上还挂着泪痕,手却轻轻推着姜月盈的后背,带着她往屋里走。
姜月盈任由她推着自己进了屋,嗅到空气里燃着的安神香,两日来一直紧绷的神经也终于得以松缓。
她懒洋洋地被红翡服侍着进了浴桶,桶内蒸腾的热气熏得她昏昏欲睡。
红翡见状,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等屋内没有动静后,姜月盈再次睁开了眼睛,眸中哪还有先前的半分睡意。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水面上漂浮的玫瑰花瓣,脸上若有所思。
方才红翡哭诉时提到,黑衣人在掳走她和金枝后,又出现了另外一波。
这两拨黑衣人,看起来并不是同一个人派来的。
而魇王先前同她说的是,陨雾楼的人突然出现是想杀了她们,她们却又被适时出现的魇王府的人救走。
这二人说辞中的共同点在于,确实出现了一波想要杀了她的黑衣人。
而对在此之后出现的黑衣人,双方却各执一词。
可若是将两人的话组合在一起,那当晚出现的黑衣人就有了三波。
姜月盈自诩她还没有重要到能让三股势力要她性命。
但她一时也无法判断是红翡慌忙之际看错了,还是魇王的那番说辞是在颠倒黑白。
亦或者,二人都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