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盈将扣在一起的手掌松开，聚拢起来的花瓣重新散开漂浮在水面上。
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方才的想法过于阴暗。
红翡是她母亲留下来的丫鬟，自幼同她一起长大，忠心耿耿。
上辈子红翡到死都没有背叛过她，这辈子也绝对不可能做出任何背叛她的事情。
相较之下，反倒是赵湛的话更不值得相信，说不定她被人掳走也是赵湛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
她怎能因为外人的三言两语去怀疑自己的忠仆呢？
真是昏了头了。
姜月盈掬起一捧水，朝脸上泼了过去，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娘娘，绛云阁那边有消息传过来了。”
屏风之外，红翡压低的声音传了进来，同时用手指在屏风的木头上敲了几下。
姜月盈原本迷蒙的眸子瞬间变得清明。
“拿来让我瞧瞧。”
只听“哗啦”几声水响，一支藕白的臂膀从屏风后伸了出来。
垂头等候的红翡瞧见姜月盈的手臂，恭敬上前几步，将竹筒递到姜月盈手中。
绛云阁用来传递消息的竹筒分为赤、蓝、黑三类。
其中，关于商铺情况的是赤色，京城各处消息动静的为蓝色，紧急情况的为黑色。
在此之前，姜月盈特地命令绛云阁将边关情报归于紧急消息。
而这次传来的竹筒，正是隶属于黑色一类。
联想到先前在马车里听赵衍说起过的边境消息，姜月盈的脸上不由得多了几分凝重。
她忙不迭地展开竹筒中的纸条，在看完上面的内容后久久不语。
半晌，就连候在外面的红翡都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时候，姜月盈这才开口说道。
“红翡，去帮我回句话。”
“就写按兵不动，静待时机。”
“叫银枝进来，替我梳头穿衣。”
红翡并不知晓竹筒里传来的具体消息内容，但听到姜月盈严肃的声音，她也立刻应了声是。
银枝很快从门外走了进来，妥帖地侍候姜月盈从屏风后走出，手里的帕子还挽着湿漉漉的发丝。
趁着这个空当，红翡已经将消息写好塞回了竹筒。
对上姜月盈的目光，她微微颔首，随后接过银枝手里的帕子，仔细为姜月盈绞干头发。
银枝自然听到了赵衍在马车上提起过的今晚要去皇宫参加晚宴的事情，耐心从妆匣里挑选着合适的头饰。
姜月盈也从中选了几根中规中矩的发簪。
“今晚只是家宴，不必太过隆重，梳个堕马髻便可。”
闻言，银枝从妆匣里取出一根青鸾衔珠的金步摇，插在发髻之上。
“奴婢记得这根步摇是贵妃娘娘赏您的，既是家宴，带这根步摇正好。”
“既能彰显您对贵妃的敬重，又能体现您的身份。”
姜月盈左右端详了一下镜中的自己，又从妆匣里取出了贵妃赏赐给她的翡翠手镯。
犹豫片刻，她还是把手镯放了回去，另外取出一个材质普通的白玉镯子套在手腕上。
“娘娘为何不带贵妃所赠的那只翡翠手镯？”
银枝看着姜月盈的动作，好奇问道。
红翡瞪了她一眼，抢着开口。
“傻啊你，戴一件是敬重，戴多了那就成了招摇。”
“晚宴又不只是贵妃一个人在，要是被旁人看去了，指不定会怎么编排咱们娘娘呢。”
银枝懵懂地点了点头，露出几分了然。
姜月盈点好口脂，确认没有什么遗漏后，看向红翡。
“今日宫中这场晚宴，只怕不会太过安稳。”
“银枝，你留在府里照看金枝。”
“红翡，你叫玉屏随我一起进宫。”
等到姜月盈带着红翡和玉屏来到王府大门处时，就见赵衍早就候在了那里。
听到姜月盈的脚步声，赵衍含笑打量了她一眼。
“让王爷久等了。”
姜月盈抬脚走到赵衍身前，柔声道。
赵衍摇头，伸手牵住姜月盈的手，躬身替她掀开车帘。
二人在马车中坐定，车夫驱马朝皇宫的方向行去。
车厢内只有他们二人，桌案上摆放着两碟点心水果，还有一壶茶。
赵衍从果盘里揪下一颗葡萄，送到姜月盈嘴边。
“这葡萄是外邦贡品，十分甘甜，王妃定要尝尝。”
姜月盈顺着他的动作垂眸看了葡萄一眼，眸子里快速划过一抹惊讶。
这葡萄只有珍珠大小，颗颗饱满，色泽黑亮，放在盘子里宛若一斛黑珍珠。
若是她没有猜错，这葡萄是西域最新栽培出来的特有品种玫瑰珠，产量极少，价格也如同黑珍珠一般昂贵。
它通常被皇帝用来赏赐给最得宠的嫔妃和臣子。
象征着无上的荣宠。
就算是前世，她也只在皇后宫中见过寥寥几次。
皇后格外宝贝这葡萄，每次都要摆在殿内最显眼的位置，满意地看着后宫嫔妃们羡慕嫉妒的神色。
最令人啧啧称赞的，并不只是这葡萄的个头大小，还因为这葡萄另藏玄机。
正如它的名字玫瑰珠，这葡萄与其他品种的葡萄不一样的是，它自带一股玫瑰的芬芳。
就算是隔着那层皮，也依旧可以嗅到那股沁人心脾的芳香气息。
“这葡萄，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姜月盈没有就着赵衍的手把葡萄送入口中，而是伸出手，接过赵衍手上的玫瑰珠。
这个反应在赵衍的意料之内，却还是让赵衍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这位王妃，哪里都好，就是心防重了些。
或许是因为他还不够努力，没能让她全然相信自己。
姜月盈端详了一下，这玫瑰珠果肉充盈饱满，应当是刚从西域快马加鞭送来不久。
“母妃刚刚派人送来的，说是外邦刚刚培育的新品，特地命人送来尝鲜。”
“你快尝尝，可还喜欢？”
“若是你喜欢，等会儿进了宫，我再去同母妃讨要一些。”
赵衍眉眼中满是笑意，殷切地看向姜月盈，丝毫没有因为姜月盈方才没有就着他的手吃葡萄有半分失落。
姜月盈架不住他热切的眼神，抬手把玫瑰珠放进了嘴里细细品尝。
前世她也曾被皇后赏过几枚玫瑰珠品尝，只是那时玫瑰珠搁放的时间久了，干瘪酸涩的果肉中只能勉强咂摸到一缕残存的玫瑰香气。
和新鲜果肉的口感全然不同。
她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些欣喜的表情，眉眼间也变得分外明亮。
赵衍看着她这副神情，心里终于有了几分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