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我一路穿过公司员工的办公区域，走到邹凯办公室面前。
小助理朝我点头。
她当初毕业之后找不到工作，身上只有二十块钱，是我让邹凯留下了她，她也投桃报李，这些年里一直和我保持着联系。
我需要帮助，她二话不说就给我提供信息。
我也许诺她，事成之后，给她内推进我现在的公司。
大企业和邹凯这个小公司里没有前途的前台小助理，她拎得清。
现在，她给我找了个合适的时机。
23.
我站在门前，磨砂的玻璃门挡不住里面刻意压抑的靡靡之音。
门被我打开。
「啊——」
「不是说什么事都别来烦我吗！」
美貌的女孩从邹凯身上迅速爬起，将半脱的衬衫拉在胸前。邹凯坐在办公桌后面，倒是被挡住了大部分身体。
「沈妙，怎么是你。」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邹凯！！！」我酝酿许久的情绪爆发出来，手里提着的保温盒也顺势落下。
「你怎么能背着我做这种事，」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员工区的职员都能听见，「我刚生完孩子，你每天看都不看我和宝宝一眼，我以为你工作忙，熬了汤来看你，结果你居然在办公室里和小三偷情！」
瞥见小三准备溜走。
我扑通一声跪倒在门口，挡住她的去路。
「我为你怀胎十月，受尽了苦啊……」
那头员工虽然没走进，但都探头探脑往这边看。
邹凯一把把我拉起来，迅速关上门。
「沈妙，在公司吵吵闹闹像什么样，要什么事情我们回家再谈。」
「回家？你还认那个家吗？你回过几次那个地方，不说的话以为你妈没儿子呢。」
「沈妙！你别太过分。」
24.
「我和阿凯是真心相爱的。」小三在一旁哭了起来。
本来只是演情绪激动，这会我气不打一处来。
「你真心，那给他生孩子的我是虚情假意喽？邹凯，只有提到你妈的时候你才有反应，装得跟个大孝子一样，实际上呢？你妈难道是我和你结婚之后才成为你妈的吗？不然为什么天天要我去孝敬她，包容她。」
「大孝子，你人呢？你妈以前吃了多少苦关我什么事，他养的是你又不是我，要孝敬你陪着她去，道德绑架我有什么用。」
这些年来邹凯一再要求我孝顺婆婆，说婆婆从前有多么苦。
可婆婆的苦并非我造成的。
我嫁进他们家之前，邹凯的小公司已经稳定下来，他也有能力给他妈妈买一间小屋子。
然而他没有。
一直等到我们结婚，他突然提出把婆婆接过来。
现在想想，不过就是觉得我可以当免费保姆，帮他孝顺母亲。
男人的孝心，便是如此廉价又可笑。
25.
「沈妙，你怎么这么恶毒。」邹凯破防，对我破口大骂，「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我早怎么没有看透你，把你娶回家是我邹凯一生最大的错误。」
「那就离婚啊。」我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听到这，小三的眼睛一亮。
「好啊，如你所愿，那就离婚！」邹凯在气头上，不肯让话落了下风。
「财产我要一半，女儿我也要带走。」
「你想得美！」
我拢了拢耳边的头发。
「邹凯，我现在是和你私下谈，你要是不愿意也可以，咱们打离婚官司，上法庭上谈，你可是婚内出轨，按理说婚后共同财产都归我也不过分，还有你妈对宝宝做的那些事情，一旦在法庭上说出来，别说你根本没希望争到女儿，说不准你连探视权都没有了。」
「我劝你想清楚。」
邹凯闻言也沉默，他没想到我能跑到他公司来抓奸。目前的局势正如我所言，对他是不利的。
「阿凯，我们以后还会有宝宝的~」
只这一句，邹凯便好像受到了天大的鼓励。
「要孩子给你就是，至于夫妻共同财产，我整理好给你。」
我知道他大概率会动手脚，不过本来我也没指望他能分给我多少，要到女儿的抚养权才是关键。
更何况，他的这些钱，守不守得住还不好说。
我以一种同情的目光看了一眼邹凯旁边的女人。
「什么眼神啊你，赶紧滚。」
26.
解决了邹凯这边，就剩下婆婆了。
我请了搬家公司。
婆婆拦在门口，不让人进去。
「婆婆，我的东西，我要搬走的呀。」
「你休想，这些都是花凯儿的钱买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可是邹凯说财产平分呢，我的衣服您留着也没用啊。」
婆婆依旧不肯松口。
「婆婆，你要是有问题就问您儿子去，我现在很赶时间，不过您儿子这会估计很忙，我猜您应该给他打过电话，他没接吧。」
公司因为我的突发抓奸人心浮动，此刻邹凯一定忙着找借口掩盖。小三知道我们离婚又要缠他一番，我凑近婆婆。
「您啊，这个时候别和他对着干了，马上轮到您忙起来了。」
话音刚落，警察又找上门。
「这是赵盼弟女士家吗？」
婆婆见警察上门，有些慌神。
我帮她开口：「找我婆婆有什么事吗？」
「接到报案，赵盼弟涉嫌胎盘倒卖，现在请您和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婆婆突然一把扯过我：「是你？是你又把警察叫来了是不是，我们家怎么找了你这么个丧门星。」
警察架住我婆婆，助我脱身。
我面上一副委屈的模样。
27.
婆婆说的没错，从婆婆天天给我炖胎盘汤开始，我便起了疑心，第一天是我自己的，那么之后呢，每天一个新鲜的胎盘，就是发动婆婆认识的所有人，也没有每天都生孩子的。
稍微一想就知道，这些东西肯定来路不明，多半是和医院的人有勾结。
婆婆总说朋友也在吃，那么一定就是一条产业链了。
我写了举报信，警察稍稍留心就能查到她头上，年纪大的人做事并不谨慎，先前没被发现是没人会往这处想。
婆婆被警察带走了，应该很快就会通知邹凯。
我带着搬家公司迅速清空家里属于我的东西。
离婚证到手，我自由了。
28.
邹凯的消息疯了一样跳出来。
我想他大概知道母亲的处境了。
「你就是个贱皮子，沈妙，你生出来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欺负我妈一个老人，没良心的，她在家的时候哪里亏待过你了吗？」
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神经病吧邹凯，到现在你也不觉得你妈有错吗？没读过书不是问题，可是恶毒就是她的不对了。」
「你有什么脸和我说没亏待过我，你不回家的时候我们两只能喝粥，我想吃个菜她都不允许我买，每天被逼着喝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怎么不喝，我看你才最需要多补补你那芝麻大小的脑子吧。」
「你有什么脸说我女儿，我告诉你，我沈妙生出来的宝宝，和你邹凯没半毛钱关系，管好你的嘴。」
一通输出之后，我直接拉黑了联系人。
此刻的我已经无法共情之前的自己，这么一个烂人，我怎么会被他迷得昏头转向。
29.
听说邹凯保释了他的母亲。
他和小三也快要结婚。
有关于我的传言在悄悄蔓延。
大爷大妈是传八卦最快的大军，即使我搬得离邹凯够远，还是听到了背后的议论。
「听说就是她，私生活很不检点，还虐待赵老太太，赵老太太的儿子气不过才和她离婚了。」
「瞧着挺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做出这种事情。」
「什么小姑娘啊，她都有孩子了。」
「啥？有孩子了还能到离婚这一步，那肯定是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了。」
我随意听了一耳朵，不用想也知道是邹凯一家搞的鬼。
邹凯很清楚我的为人，非必要我不喜欢把事情闹大，能够小范围解决最好，我也不愿意别人了解我的私生活。
因此他们笃定我不会把事情的真相全公之于众，便开始胡说八道抹黑我。
我知道单亲妈妈要面对很多困难，但我不喜欢别人给我强行制造困难。
30.
手机里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老女人，马上我就要和邹凯哥哥结婚啦，谢谢你给我让位置，对了，你们的婚纱照我昨天不小心翻出来了，邹凯哥哥大发雷霆，直接摔碎了，把里面的照片都拿出来撕得粉碎，姐姐别太伤心哦。【图片】【图片】」
我把邹凯一伙的号码都拉黑了。
这次虽然是个陌生号码，可内容明晃晃在告诉我她是谁。
这和实名制投毒有什么区别。
也许是我捉奸那天的戏演得太好，她竟然真的觉得我对邹凯那个人渣还有感情。
她是今年的应届毕业生，比我不过小两岁，真不知道老女人骂的是我，还是两年后的她自己。
我不想回她，不过她倒是给我提了个醒。
好像我给的打击并不够，她们的日子过得太逍遥了。
既然这样，我不介意再给他们一点苦头吃。
31.
邹凯和小三的婚礼办得很盛大。
虽是二婚，但似乎卯足了劲想要证明自己是真爱。
当年我与邹凯结婚的时候，他说婚礼就应该只请最亲近的人，他不喜欢和那些不熟的人交杯推盏。
我信了。
真是可笑之极。
32.
我出现在婚礼显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邹凯眼神慌乱，连新娘的手也不牵了。
我与他印象里的模样大相径庭。
邹凯喜欢学生气的女孩子，现在的新娘和我刚认识他的时候，风格简直一模一样。
我如今投入工作，剪了利落的短发，保养得当的皮肤比当初嫁给他的时候更有光彩。我学会了化妆，为人母之后看起来虽然年轻，但更加成熟。
一袭风衣，酷飒利落。
邹凯的视线落在我身上，神情复杂。
「新婚快乐。」我笑着对新人举起酒杯，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一桌人能听见，这一桌坐的都是邹凯想巴结的大老板，「祝福我的前夫，还有这位漂亮的小三。」
这一句，把他的幻想打破。
他想起我对他的打击，神色阴鸷。
「你胡说！」新娘脸上的笑从我出现的一瞬间便挂不住，此刻更是像被踩到尾巴的狗一样暴怒，再不见半分优雅。
邹凯拉住她，指着我说：「把这个疯女人拉出去。」
一面又向客人解释：「我前妻受了些刺激，精神状态不稳定，有些被害妄想。」
我受够了邹凯这副样子。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33.
播放着婚纱照的屏幕突然停下，出现了截然不同的画面。
正是我捉奸那天的监控视角。还有我拍到的那些他们二人耳鬓厮磨，结伴出行的画面，上面的日期我都热心地标注出来。
那个时候，我们两还是受法律保护的婚姻关系。
「沈妙，你——」
邹凯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我怎么了，你敢做不敢认，我就帮你公开给大家看啊。」
邹凯的妈妈冲出来就要打我。
「你个死贱/人，臭/婊/子，生不出儿子就算了，现在还要来欺负他们小夫妻，你的心怎么这么坏啊。」
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轻轻一用力，便把他妈妈挡了回去。
「阿姨，我还以为你倒卖胎盘要去坐牢呢，现在看到你好好站在这我就放心了。不过既然你在这，那有些事我也就直说了，你让大家都评评理，生男生女和我们女性有什么关系啊？」
倒卖胎盘这样骇人听闻的字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你又要说你儿子，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儿子有弱精症啊。」
34.
「什么？」
「沈妙你闭嘴！」
小三也是一脸吃惊。
「看来大家都不知道啊。」
我从包里拿出检查报告。
「邹凯，还记得这份检查报告吧。」
「阿姨，这是当初我们一起做的检查，您儿子有弱精症，为了怀孕让您宽心，我不得不做试管，吃了不少苦呢。」
看到一旁怔在原地的小三，我心情颇好：「呀，新娘子不会不知道吧，这次结婚没做检查呀。」
「邹凯，你骗我！原来你找各种理由，说什么害怕医院都是在骗我！」
舞台交给别人。
我功成身退。
出门的时候遇到快递小哥。
我知道，他是来给邹凯送检察院传票的。造谣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宴会厅里鸡飞狗跳，我走出十米远，还能听到新娘子尖细的叫声。
我揉了揉耳朵，真刺耳。
35.
「沈总，合作愉快。」
我送走今天最后一位供应商，准备下班。
周五的下午堵车异常严重。
前面似乎出了事故，长长的车队半天也挪不了一步。
好在宝宝很乖，安安静静睡在后面，不哭也不闹。
路边的行人似有纠纷，我摇下车窗看热闹，发现还是老熟人。
邹凯婚礼之后丑闻满天飞，听说丢了不少合作商。都是生意人，大家平时并不会管各人的私事。
只是那场规模盛大的婚礼闹出来的事情传得很远。
没有人愿意自己的合作对象是个人尽皆知的混蛋。
因此愤愤与他解约，就连合作了好几年的老生意伙伴，也改投别家。
36.
邹凯的公司规模本就不大，目前处于发展阶段，一举少了大把生意之后直接一蹶不振，丢失老客户，吸引不到新的合作对象，许多员工觉得发展无望，都开始跳槽。
尤其是发现小助理进了我们公司，发展得很好之后，都是一个起跑线的人，甚至原先有很多人都看不起小助理跟着我走了，可面对自己的现状，对比跟我跳槽的小助理，许多人都有了新的打算。
人心更是浮动。
听说公司已经隐隐有破产之势了。
从他的穿着打扮来看，大概率是真的。
他拽着面前的女人，正要往医院里走。
女人则一直挣扎：「我要和你离婚，你妈那个疯子，整天就想着抱儿子，还有你，除了听你妈的话什么都不会的窝囊废，老娘不做试管了，你他妈活该绝后，一家子颠公颠婆。」
邹凯打了面前的女人。
女人毫不示弱，抓起邹凯的手臂就咬。
疯狗打架，好没意思。
37.
听说邹凯的妈妈越发魔怔了。
弄了各类动物的生/殖器要让邹凯吃下去，总希望治好他的弱精症。她还学会了网上发帖，把邹凯的事情传得到处都是，即使邹凯不愿意，她也不肯停手。
对这个老太太来说，即使是自己的亲儿子，也没有繁衍后代重要。
她四处求药，邹凯不吃，便以死威胁。
可是邹凯吃这套，小三不吃。
小三也是年轻貌美的姑娘，嫁给邹凯却没享到一天福。除了被婆婆逼迫吃各种奇怪的补汤，还得面临邹凯资产缩水的现实。
以为嫁入豪门，实际上不过是即将破产的小公司老板，需要看人脸色吃饭。
于是日夜争吵，摩擦不断。
当初造谣我的事情我全权委托给律师处理，我请了这方面最有名的律师，不求赔偿，但求公开道歉，让他们身败名裂。
到今天，他们的道歉应该也登报了。
38.
前面的事故处理好了。女儿睡醒，我捏了捏她雪白漂亮的小脸蛋。女儿的长相完全遗传了我，与邹凯没有半点相似。
「宝宝，我那时候觉得怀孕生子是天下最痛苦的事情，可是有了你我才发现，我产生了想要反抗的勇气，我有了想要保护的人。」
「那个时候我意识到，我的力量无限大。」
生子痛，真的很刻骨。
可是小孩子，是自己身体里孕育出来的，最珍贵的礼物。
女儿还很小，听不懂我的这些话，只是伸出小小的手，包住我的手指，对着我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来。
我的心瞬间柔软。
车流开始慢慢往前。
我摇上车窗。
很多人很多事都像这路边的行人，终究是过客。
人生都是往前走的。
我也一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