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鸣鹿是来过吉州城的,在上辈子还没遇见赵承乾之前,跟随游学的兄长过来探望族亲长辈,在这里度过了一整个夏天。
不到十年光景,吉州城还是记忆中的样子,这是秦鸣鹿出发前往京城之前选择这里的一个主因,唯有如此才能算无遗策的让人过来先做准备,也才有足够的关系和人脉安排所有事情,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只可惜,秦鸣鹿千算万算都没算到方御柏会对阳婵出手,对方还能活蹦乱跳的待在那个宅子里,估计也是因为他对自己还有用,不然……。
“小姐!”阳婵推开门看到秦鸣鹿的时候很是开心,同时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原本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不过几天时间,阳婵却仿佛过了一辈子,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有多害怕被秦鸣鹿舍下,所以收到消息说秦鸣鹿已经进城的时候,她马不停蹄的就赶了过来。
“坐,先喝口茶。”秦鸣鹿望着阳婵扬了扬嘴角,示意对方落座,而后伸手给对方倒了一杯热茶,本是好意,却见阳婵望着茶杯有些愣怔。
“怎么了?”秦鸣鹿疑惑,阳婵回神望着她讪讪一笑。
“没什么,奴婢不渴!”阳婵如是说完,秦鸣鹿拧眉微微变了脸色。
“方御柏该死。”秦鸣鹿声音微冷,阳婵听得打了个激灵,垂眸不置可否的道。
“方大夫对小姐有大用。”
“多他不过锦上添花,无他也不会影响什么,比起他来,你才最重要。”秦鸣鹿定睛望着阳婵,眼中满是愧疚和疼惜。
当初如果不是阳婵扮做她的样子把追兵引开,估计她那个时候就算不死,也已经被抓,醒来会遇到什么事情,不用想也知道,阳婵所遭遇的一切,很可能都会在她身上复现。
“小姐惯会哄人。”阳婵失笑出声,脸上表情很是动容,却也没想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开口说起刚收到的消息。
“今日原本是在城门口等候,但朱泉城那边传来消息,说风铃谷那边出了事,有队伍遭了狼祸,死伤数十人,官府那边压了消息,我们的人跟着大将军,所以……。”阳婵话语未尽,秦鸣鹿已然听明。
“刚出永宁城罢了,那些人还真是迫不及待啊!”秦鸣鹿哼笑着感慨,话虽如此,却是半点都不惊讶。
“按照大将军他们的脚程,不出意外的话明后日就能抵达。”阳婵望着秦鸣鹿,心情有些紧张和激动。
紧张是因为担心大将军是否能够平安抵达,激动是所有事情都如小姐预料,这也意味着吉州城这边的安排是何等的有先见之明,入京一事必定也会万无一失。
“自然是没有意外的。”秦鸣鹿笑了笑,顿时也安心不少。
“那接下来是否按计划行事?可要在吉州修整?”阳婵问。
“不用,我们直接上船,船上要行五日,足够修整了。”秦鸣鹿摇头拒绝。
“那高家主……?”阳婵想到跟秦鸣鹿一路同行的高时卿,小心望了她一眼。
“高家的商队何时会到?”秦鸣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在桌面。
“因为朱泉城的事情,怕是要耽误几天,具体时间不定。”因为闹了山匪和狼祸,所以商队都被迫停留在朱泉城附近,在官府没有明文解除风险之前,估计没几个商队敢轻易穿行风铃谷,而风铃谷又是南下必经之路,所以少不得回耽误许多事情。
“这倒是有些难办了。”秦鸣鹿若有所思,许久才做下决定般缓了神色。
“晚几天就晚几天吧!我们先走。”秦鸣鹿说完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的望着阳婵。
“要是你不愿意,就让方御柏也跟着留下。”
“不用,这一路上有个大夫能省不少事,而且大将军那边,他也算立了功,要是把他撇下,难保他不会在大将军那里闹出事来。”那人惯会打蛇随棍上,拿着鸡毛当令箭,没的这种事情还节外生枝。
阳婵对方御柏的了解超出了她的认知,只是她自己并未察觉,只有秦鸣鹿若有似无的扫了她一眼,心中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备了点诱捕野兽的药罢了,哪里就是立了功?”秦鸣鹿故意这么说,阳婵听得张了张嘴,最后也没能反驳什么。
“行吧!既然你已经不在意,那我就放他一马,今日可要跟我回去?”秦鸣鹿起身望着阳婵如是说。
“不用了,今日我去码头那边盯着。”阳婵摇头拒绝,秦鸣鹿也不勉强,拍了拍阳婵的肩膀后,自顾自的回了巷子小院。
看到秦鸣鹿回来的方御柏,越过对方肩膀向后张望,最后不死心的跑到门口看了又看,终于愤懑的回头走到秦鸣鹿跟前。
“人呢?”方御柏直愣愣的追问。
“什么人?”秦鸣鹿不置可否的挑眉反问。
“别给我装傻,这都几天了!有什么气也该消了!实在不行我道歉,让她打我一顿也行啊!躲着算怎么回事?显得她武功高是不是?”方御柏是真的着急,一是担心对方身体暗伤难愈,二是担心就此再也不复相见。
“道歉?!”秦鸣鹿的重点在方御柏看来有点偏,但还是沉着脸,有些别扭的回道。
“我知道自己有错,不该不尊重她的意愿,可我也是担心她啊!虽然是好心办坏事,但也不至于连个挽回的机会都不给吧?”
“稀奇啊!你还能有这觉悟呢?”秦鸣鹿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方御柏,印象里这人可说不出这种认错的话。
“你少废话!我就问你人呢?为什么没跟着你一起回来?还是回来了我没看见?”方御柏想到什么的四下打量,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不是个武林高手。
“别看了,人忙着,这两天不会回来。”秦鸣鹿说完就往后院走,方御柏追了两步,看人像是去找高时卿的样子,顿时停下脚步。
身后脚步声骤停,秦鸣鹿也不过是挑了挑眉,头也不回的走进院门,寻着位置就找到了高时卿暂住的地方。
“大小姐!”门外的高卢似乎知道秦鸣鹿会来,所以守在门口看到人来也不惊讶,而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没办法,主子有令,哪怕他之前多有意见,也不得不对这位未来的主母表决心。
“嗯!”秦鸣鹿就着高卢推开的房门走进去,望着坐在窗前自顾自摆弄棋盘的高时卿。
“高家主还真是闲不住。”不等人回应,秦鸣鹿走过去在高时卿对面落座。
“比不得大小姐。”高时卿望了秦鸣鹿一眼。
“看来有些事情是可以省下了。”秦鸣鹿支着下巴靠在棋盘上,目不转睛盯着高时卿,后者捏了颗棋子似乎无处安放,最终随意丢进棋盒里。
“倒也不必如此节约。”高时卿斜斜地靠在软榻上,整个人有些懒洋洋的,看起来像是大病不愈,却又不尽然。
“没办法,谁让我穷呢!”秦鸣鹿似笑非笑的王泽华高时卿。
“不若,我们再商量商量聘礼的事情?”高时卿望着秦鸣鹿笑了笑。
“……。”秦鸣鹿皱眉,望着高时卿一阵打量。
“我以为我们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是你觉得说清楚了,我可从来没有认同过。”
“商人重诺,讲究一个信字,高家主说这话就不怕砸了招牌吗?”
“招牌没了再立就是,就连银子没了都能再赚,可唯独这人,没了就是没了,不是吗?”高时卿挑眉望着秦鸣鹿,后者定定回视,许久才垂眸叹了口气道。
“你又何必执着?徒增烦恼。”秦鸣鹿沉着脸,端坐在高时卿对面,一如对方好奇和狐疑,她也同样心怀不解。
“那你呢?又在执着什么?偌大的南境都容不下你,一个小小的京城难道就是你想要的?”高时卿确实不懂,是什么让秦鸣鹿舍身忘己的非要去京城不可,甚至报了必死的决心。
“……与你无关。”秦鸣鹿望着高时卿,言辞淡淡。
“本来是无关的。”高时卿并未否认,而是坐正后望着秦鸣鹿。
“但你也没给我机会不是吗?”如果从一开始,秦鸣鹿就没想着让他入局,他本可以当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局外人,可事到如今,对方才想着撇清关系,会不会晚了点?
“……。”秦鸣鹿垂下眼眸,抿着嘴没说话。
不可否认,她利用了高时卿,因为对方太过配合,所以她以为一切都尽在掌握,可偏偏事与愿违,她终究是低估了对方野心。
“你想要什么?”秦鸣鹿望着高时卿问。
除了跟对方回江南成亲,其他的也不是不能商量。
“我现在还没想好,便当你欠我吧!”高时卿缓了脸色,又懒懒的靠回软榻。
“……。”秦鸣鹿皱眉, 沉着脸打量了一阵高时卿,心情有些不虞的起身。
“随你。”留下这两个字的秦鸣鹿,如同来时一般径直离开,而高时卿只淡淡的斜眼望着她走远,什么都没说。
“主子?”高卢在秦鸣鹿离开后走进门,小心翼翼的喊了声。
“收拾东西,明日天一亮就走。”高时卿说完便靠在软榻上不再出声,更没有在意高卢惊愕的样子。
今日交锋,他们都是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