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高卢愿不愿意跟着秦鸣鹿一行人穿越云岚山脉返回永宁城,反正他家主子很愿意,甚至不惜找了个重伤的理由,现在更是弱柳扶风一般的被人给搀着上的马车,那马车里铺的褥子,就是京城世家小姐走山路都不会弄那么厚。
所以这会儿站在马车旁的高卢心情十分复杂,望着走过来的秦鸣鹿更是一脸便秘表情。
秦鸣鹿没有理会高卢有些坍塌的心态,而是身形利落的跳上马车,掀开帘子就做了进去,完全没有一点要避嫌的意思,看的高卢嘴巴动了动,到底是没说什么,板着脸坐到车辕上,捏着马鞭在手上绕成圈。
看到秦鸣鹿上了马车,阳婵和唐卓等人也跟着翻身上马,一行人由王桐带队开道,阳婵跟在马车旁,而唐卓压阵的慢慢踏上了回乡路。
“大小姐哪里找来的药?倒是效果显著。”高时卿懒懒的躺在马车软垫里,斜眼望着秦鸣鹿的样子有些过于娇弱。
当然,这并非高时卿想要勾起秦鸣鹿的怜悯之心,而是对方给他吃的药,确实叫人虚弱无力,就算这会儿找个大夫过来把脉,必定也只会得出一个重伤待愈的结果。
“有效果就好,不然可堵不住悠悠众口。”秦鸣鹿扫了高时卿一眼,暗叹这人就算虚弱得有了蒲柳之姿,那张嘴也依旧得理不饶人。
“如此,就要劳累大小姐照顾了,不然怕是人设不稳!”高时卿似笑非笑的望着秦鸣鹿,后者听得翻了个白眼。
真是高估他了,这会儿就露出了狐狸尾巴,还以为能挨到入关进城呢!早知道配合这人的计划,必定会出这种幺蛾子,秦鸣鹿还是觉得有些脑壳疼。
“就怕照顾不好,到时候还请高家主多担待。”秦鸣鹿一脸不动声色的望着高时卿,只有眼底幽光微闪,语气淡淡的透着几分不以为然。
“照顾了两月有余,我相信大小姐已然熟能生巧。”毕竟他们还得把故事演得圆满,不然可解释不清。
高时卿的话让秦鸣鹿表情一顿,而后咬了咬牙。
“放心,将军府里伺候人的丫头许多,亏不了高家主。”
“如此便够了吗?”高时卿挑眉,并没有因为接下来可以入住将军府受人照顾一事感到多开心,他只是有些好奇,难道大将军府当真铁桶一般,不怕人窥探吗?
“自然,毕竟我在将军府恐怕待不久。”所以就别指望我演戏伺候你圆场了,秦鸣鹿在心里想着,面上亦如是。
“看不出来大小姐如此恨嫁,只是三书六礼还没过完,大小姐怕是还得多等等。”高时卿笑望着秦鸣鹿,假装没听懂对方话里意思,而后者毫不掩饰的瞪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转的性子,竟然说出这种话来,到底恨嫁的人是谁?
“你我婚事虽不会生变,但今年怕是成不了。”秦鸣鹿理所当然的说法,让高时卿听得皱眉,忍不住追问。
“何意?”如果不是为了尽快定下婚事,将人娶回江州城老宅,高时卿何苦陪着演这一出大龙凤?都不够他亏的。
“高家主不会以为胡罗城的事情到此便结束了吧?”秦鸣鹿好笑的望着高时卿,后者听得面色一沉,慢慢挪动着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靠的舒服些。
“难道不是?”高时卿抬眸望着秦鸣鹿,后者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子,这才收敛目光望着马车一角,抿了抿嘴唇问。
“胡罗城没有落到颂家手里,还折了个中郎将,你觉得幕后之人该作何感想?”
“怒不可遏,咒骂颂家办事不利,白瞎了这大好时机。”高时卿轻笑,眼中却冷然的没有一丝温度。
“没错,对方筹谋多年,一计不成定然会再生一计。现在的南越短期内已然指望不上,所以为了夺取秦家兵权,将秦家按进泥里,对方一定会再做打算。”秦鸣鹿没有否认高时卿的话,从封关这件事情就能看出,对方势在必得的决心。
“封关除了帮助颂家夺取胡罗城,也是为了阻止秦家军出关坏事,更是为了阻止你活着回去,因为他们不知道你对云岚山脉的事情知道多少,又掌握了多少不利的证据。而你一旦活着回到永宁城,对方就不得不日夜担心,所以必然会借机生事,取你性命也好,对付秦家也罢,对方都不会再留手。”
高时卿望着秦鸣鹿,对方说一句,他便接一句,竟是合得如此默契,在秦鸣鹿看来,已然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想要对付秦家的人,能够与颂家达成合作的人,甚至有能力下达封关军令的人,高家主以为对方会是什么身份?”秦鸣鹿好笑的望着高时卿。
“身居高位,且位高权重。”高时卿眉头紧皱,语气暗沉。
“没错,这样的人有能力也有野心,甚至还有本事,如果鞭长莫及不能成事,高家主以为对方下一步应当如何?”秦鸣鹿脸上笑意更甚。
“南越指望不上,那就只能指望永宁城,可永宁城是秦家的地方,不说铁桶一只,但也不是什么容易事,如果想要一击即中,唯有诱敌深入,请君入瓮。”高时卿说完便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往后靠在马车上,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更差了些。
“高家主聪明。”秦鸣鹿轻笑穿,看到对方一边说一边颓然的样子,她竟然也不觉得前路艰辛了。
“我只是觉得奇怪,之前都好好的,为什么现在频频冒头,不管不顾?”想对付秦家可能不假,但折腾这么多年也不过是把秦家定在了永宁城,说明对方干不掉秦家,便只能镇。
既然镇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还要冒险去动?秦家的威胁就这么大吗?高时卿不懂。
“听说皇后给皇上生了个嫡长子。”面对高时卿的疑惑,秦鸣鹿只是耐人寻味的回来这么一句叫人深思的话。
还能因为什么呢?不过是后继有人,时机已然成熟罢了。
等到高时卿想明白其中关窍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望着神色淡淡的秦鸣鹿,第一次因为一个人而感到心惊。
皇后是什么人?忠勇侯府的嫡长女,曾经跟陈国公府那位多智近妖的陈大小姐一样名声斐然,如果不是有陈大小姐珠玉在前,当年京城的第一才女非她莫属。
而且皇后这个位置,如果不是陈国公府出了事,皇后的位置也轮不到她去坐。踩着陈国公府登上后位,跟皇帝成婚三年,生出的却是嫡长子,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除了皇后所出,这三年后宫无一子嗣。
皇帝三宫六院,怎么可能三年才得一个嫡长子?如果是皇帝对皇后独宠,那又哪来的后宫佳丽三千?既然有佳丽?为什么连一个公主都生不出来?能有一个嫡长子,说明皇帝没问题,难道有问题的是后宫佳丽?可这样的佳丽又如何能够入宫?
这些事情细思极恐,高时卿揉着额头感觉后背一阵发凉,再去看秦鸣鹿的时候,心里既震惊又无奈,甚至还有一丝情感复杂的欣赏。
“大小姐是不是早就猜到了?所以才从未发表过对你我婚事的意见?”高时卿望着秦鸣鹿,遥想两人之间的对话,透露的信息实在多得叫人害怕。
秦鸣鹿早就知道想要对付秦家的人是谁,也知道回到永宁城会面临什么,所以才会让他从班庄渡口离开径自返回江州城,因为她知道婚期订不下来,就算订下来也成不了。
不是秦鸣鹿不愿意,而是现实不允许,因为秦鸣鹿知道,对方一计不成定然会再生一计,在南越指望不上,永宁城也插不进手的时候,为了成事定然会将人宣召回京,就连回京的理由都是现成的。
不管是回京路上也好,回京之后也罢,到时候人就在京城,在别人的地方,怎么来还不是别人说了算?
能活着就不错了,成婚?呵。
“我以为彼此应该早有默契。”秦鸣鹿挑眉望着高时卿。
这桩婚事不会变,只是最后能不能成,充满定数罢了。
高时卿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定定的望着秦鸣鹿叹了口气,语气无奈的问道。
“我这病,什么时候才能好?”
“如果没有意外,年前能好,如果有,那便是我离开永宁城之后。”秦鸣鹿如是回答,听得高时卿哑然失笑。
“还真是今年成不了啊!”高时卿幽幽叹了口气。
“要不是留下来是我本意,我都忍不住要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的了。”他之前吃药还是吃快了啊!高时卿在心里啧了声。
“我也没想到你会留下来。”秦鸣鹿白了高时卿一眼,如果他按原计划从班庄渡口离开南越,她这会儿已经快马骑回永宁城了。
“……我后悔了。”能让高时卿这么诚恳的说出这句话,唯有秦鸣鹿一人。
“晚了。”秦鸣鹿眉眼带笑的望着高时卿,突然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要是京城那些人也能如高时卿一般,那就更好了。
京城繁华依旧,却因为皇后在万佛寺产下嫡长子,给万佛寺带来诸多香火的同时,也让这位嫡皇子蒙上了一层佛光,得百姓赞誉,还传闻乃天定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