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太子？”赵承乾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上批阅奏折的动作微顿，而后似笑非笑的说了句。
“老天爷帮朕定下的太子，那是不是就没朕什么事了？”
“皇上息怒！”赵德福不愧是一开始就跟在皇帝身边的老人，这会儿急忙跪到地上告饶。
“息什么怒？你个老东西真是越来越不会说话，天定的太子啊！你说朕怎么就没想到呢？”赵承乾放下手中的毛笔，拿起刚批阅完的奏折，对着上边未干的墨迹吹了口气。
“皇后还真是选了个好地方。”赵承乾合上奏折放到一旁，并不理会地上颤颤巍巍的赵德福，而是望向回禀消息的暗卫问。
“消息是什么时候传开的？”
“不足十日。”暗卫低头如是回答。
“哦！距离天定太子的百日宴还有多久？”赵承乾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在桌案上。
“不足半月。”暗卫应声，旁边跪着的赵德福更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听完回答的赵承乾昂头大笑，笑得赵德福后背寒毛直竖。
“好好好！好的很，这是想让朕在百日那天顺应民意钦定太子啊！”赵承乾突然目赤欲裂的狰狞了表情，咬牙切齿的瞪着前方。
“皇上息怒，息怒啊！”赵德福膝行上前，结果被铺天盖地的奏折打得像个落水狗，而拂落一地奏折的赵承乾，起身怒气冲冲的走出御书房，任凭赵德福如何呼喊都没有停歇。
皇宫里，明黄的身影直奔皇后居住的凤阳宫，沿途瞧见的宫人和宫女跪了一地，却谁都没有在意。
赵承乾没有等人通报，一脚踹开凤阳宫的宫门，吓得里边宫人和宫女跪了一地，而他却熟视无睹的疾步走进宫殿，找到了内殿正在照看孩子的皇后杨曦元。
见到皇帝怒气冲冲进门，杨曦元依旧一脸淡定的给孩子掖了掖被子，招手让旁边贴身的嬷嬷把孩子抱了出去。
“皇上这是怎么了？谁又惹着您了？”见宫殿里的人都退了出去，杨曦元这才起身走近赵承乾，眉眼含笑的望着对方。
望着面前这张精雕细琢的容颜，赵承乾狠狠压制着想要打人的冲动，曾经他也曾为这张脸心生涟漪，一颦一笑都觉得那般柔美亲和，是他从未在另一个人身上体会过的温情小意。
他以为自己可以两全其美，结果到头来却一片狼藉，他想断了那人的依仗，以为没了陈国公府就能成为那人的全部，可结果呢？他什么都没留住。
而眼前他以为温柔体贴的女子，也终于在他失去那人之后露出了狰狞的獠牙，跟她的父亲和兄长一样，脱离了掌控。
面对那句看似关心体贴的询问，赵承乾很想开口说点什么，可忍到最后也不过只剩下一脸的漠然，他居高临下的望着直到自己胸口的皇后，突然有些后悔找了过来，特别是对方伸手抚着他胸口，缓缓靠上来的时候。
“皇上这是想妾身了吗？”杨曦元一边靠向赵承乾，一边柔声说着，可不等她再贴近，就被人伸手抓住了肩膀。
“听闻还有半月不到便是皇儿百日，朕过来看看是不是都准备好了，可还有什么需要朕帮手的。”赵承乾低头望着站好的皇后，眼神微眯。
“谢皇上关心，都准备好了的，难为皇上还惦记着，妾身替皇儿谢过皇上。”杨曦元低头垂眸行了一礼，赵承乾定定看着并未开口叫起身，就像是忘了一样。
杨曦元就这样尊着礼，许久才身形摇晃似要摔倒一般，被赵承乾一把抓住拉了起来。
“看来这阵子皇后很是劳累，那朕就不打扰皇后休息了，后宫之事暂时交给贤贵妃打理，皇后就好好休息一番，给皇儿好好的办完这场百日宴再说吧！”赵承乾望了杨曦元一眼，不等对方回应便转身走了出去。
“是！恭送皇上！”杨曦元礼仪无可挑剔的躬身将赵承乾送走，等到宫外再也没了声响，这才缓缓起身，冷眼望着门外哼了声。
只要不是交出凤印，后宫之事代管又如何？他现在也只有这点恶心人的本事了！杨曦元想到这里，眼中眸光微闪，似有黯然划过，却又仿佛昙花一现，很快就平静无波的敛了表情，转身看孩子去了。
赵承乾冷着脸，跟后边追上来守在凤阳宫外的赵德福一起，又匆匆的折回了御书房，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开口吩咐人把方豪找来。
已经是御林卫统领的方豪，很快就进宫出现在御书房，望着面色冷峻，明显气愤南平的赵承乾，方豪不落痕迹的扫了眼旁边低头垂眸望着脚尖的赵德福，没有得到任何暗示的收回视线低头行礼道。
“微臣参见皇上！”
“起来，你出去。”赵承乾冷声说完望向赵德福，显然后边三个字是对他说的，赵德福有些诧异，却不敢流露半分，微微一愣过后，急忙低头躬身退了出去。
等到御书房只剩下彼此两个人的时候，赵承乾这才咬牙切齿的问方豪。
“朕还要忍多久？”
这莫名其妙的话让方豪有一刻呆愣，然后很快就反应过来的低头跪在地上请罪道。
“卑职无能，还未找出当年谋害东宫的证据。”
“这么多年过去了，折了那么多人，就一点消息都没有吗？朕不相信杨家会比秦家更有本事，那原本就是秦家的地方，杨家怎么可能坐得这么稳？”赵承乾不愿意相信，这么多年过去了，杨家越来越势大，想要拔除就宛如提肉刮骨。
“秦家走的决绝，杨家又苦心经营多年，西北那边现在不敢说杨家只手遮天，但我们的人确实举步维艰。”方豪也没想到杨家竟然那么早就开始谋划，连曾经被秦家掌控的西北也都落到了对方手里。
“所以你的意思是朕只能继续忍着？你知不知道现在外边怎么传的？天定太子，天定的太子，老天都定下了皇后儿子是太子，有了太子还能有朕什么事？你觉得朕这个位置还能坐多久？啊？”赵承乾瞪着方豪，肉眼可见的愤怒。
“皇上不必忧心，太子能立也能废，不过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情，若是皇上忧心，不如趁现在多多丰盈子嗣，这会儿皇后心思都在大皇子身上，想必也无暇顾及其他。”方豪抬头望了赵承乾以后，后者眉头紧皱的抿了抿嘴，若有所思的没说话。
“虽然西北兵权被杨家掌控，但南边还有秦家可与之抗衡，当年杨家得先帝庇护都未能叫秦家一蹶不振，可见秦家这块骨头有多硬，在不能确保万无一失的情况下，杨家不会铤而走险，皇上大可放心筹谋。”见赵承乾不说话，方豪便又接着说了一段。
“你都说秦家是块硬骨头，如何能够保证他秦家能够为朕所用？”赵承乾沉声望着方豪，后者听闻抿了抿嘴，微微沉凝之后回道。
“秦家是坚定的保皇派，只要皇上在位一日，就一日不用担心秦家这把刀不好用，不然南越侵扰多年，秦家为何只是上折子，却没有发生太大的冲突？不就是因为朝廷按兵不动的旨意吗？”方豪的话让赵承乾心情微微好了些。
“如果秦家真是保皇派，当年又何必为了拒绝送女儿入宫而匆匆将人订给一阶商贾？”赵承乾心里还是有些在意的，当初他不是没想过要拉拢秦家，可秦家毕竟是将门，还是有实权的那种，他如果动作太明显，必定会招来麻烦，所以才退而求其次的选了陈国公府。
那时候的陈国公府自诩清流，一直以中立的态度示人，虽在文人圈子里名声斐然，朝堂上也能说上话，但陈国公府一直都对此十分避嫌，所以他才能以谦卑的求学姿态接近，最后哄得陈家大小姐下嫁，最终让陈家成了他的助力。
可当初他有多骄傲，现在就有多狼狈，以为杨家会是他手里的刀，结果却成了一记射向自己的回旋镖，他不愿承认自己对杨家的误判造成了今天的结果，只恨当初没能让秦家跟陈家一样为自己所用。
“应该是杨家那个时候就已经盯上了秦家，就像盯上陈国公府一样，所以秦家才会避走永宁城，但秦家留下了大公子和二公子的家眷，可见还是忠心的。”不然也不会留下长子和次子的遗孤在京城，犹如质子一般，方豪说完眸光闪了闪，没敢抬头。
“说起来，封关的事情如何了？”赵承乾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转移话题问道。
“有消息传回，南越的老国王怕是还死不了，所以南越暂时没出什么乱子，不过，云岚山脉旁边的胡罗城，倒是换了个新城主。”方豪回想刚收到的飞鸽传书，如是回道。
“胡罗城的城主要换人？为什么？”赵承乾有些好奇。
“南越三大世家，其中颂家和吉家起了纷争，听闻颂家还死了不少人，现在代为管理胡罗城的，是劳家姻亲。”方豪把自己收到的消息说了个大概，赵承乾听完想了想道。
“既然南越已经没了威胁，那封关的事情就可以取消了。”
“封关一事朝堂上好不容易才拿定，如果贸然取消？”方豪望了赵承乾一眼。
“反对才好，这样才有理由把秦大将军召回来询问，解除封关一事，到底有没有必要。”赵承乾眼神微眯的望着前方，方豪听得低下头。
“皇上圣明！”说完这句话的方豪，在赵承乾不注意的地方，默默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