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市监狱的监狱长一见到方镇海就说:“接到你的电话后,我就查了一下接待记录,丁海生的儿子上个月的接见日来看过他。”
在监狱提讯室里,丁海生面无表情地看着方镇海和刘长兴,方镇海问他:“丁海生,你儿子来看你跟你说什么了?”
丁海生说:“就说了点家常事,说他奶奶身体不好,很想我。”
“没说别的?”方镇海问。
丁海生摇摇头。
方镇海说:“你儿子开车把人撞伤后逃跑,已经被拘留,你知道吗?”
丁海生惊讶地瞪大眼睛说:“什么?我不知道。”
“还有更严重的,你儿子开的车子是偷来的,车主叫黄小贝。”方镇海紧盯着丁海生,丁海生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不说话。
方镇海问:“你认识黄小贝吗?”
丁海生说:“不认识。”
刘长兴说:“好好想想再回答。”
丁海生说:“我进来都快八年了,以前的事就像上辈子发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想再记住。”
方镇海说:“丁海生,你儿子这次偷车加肇事逃逸,罪行很严重。”
丁海生说:“孩子大了,跟我感情也不好,对他的事我也是无能为力。”
方镇海问:“关于当年那笔去向不明的巨款,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丁海生说:“当年厂子改制,一切都乱糟糟的,那钱我没拿。这事儿我不想再说了,也没什么可说的。”
方镇海和刘长兴会见丁海生的第二天,接到监狱打来的电话,说有个叫夏文革的男人去看过丁海生。方镇海和刘长兴立刻去监狱,把丁海生和夏文革会面的监控录像调了出来。方镇海办了手续后把录像带借了出来,拿到检察院让大家看完了分析分析。
录像里,夏文革和丁海生在监狱会客室相对而坐。丁海生面无表情地看着夏文革,并不主动开口。
夏文革说:“你放心,小勇的事情,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我一定会尽我全力帮助他。”
丁海生说:“谢谢夏局长。我已经老了,只能在监狱里度过余生,可我儿子还年轻,他不能像我一样。”
夏文革说:“你放心,我一定帮忙。我担心的倒是你,小勇说你情绪不好,我特地来看看你。”
丁海生说:“夏局长,您也是为人父母的,所以应该能体会我这个做父亲的心情。小勇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不可能不心烦。他的事情一天不解决,我就一天都不会安心。”
夏文革说:“小勇的事情我答应你了,就一定会做到,你放心吧。”
丁海生说:“夏局长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就把小勇托付给你,他的事还麻烦你多多费心。”
夏文革说:“你放心,我言出必行。”
丁海生淡淡地一笑说:“我儿子要是出事了,我也不想活了!”
夏文革长久地盯着丁海生不说话。
看完录像,刘长兴说:“这两个人好像话里有话呀。”
刘鸿燕说:“丁海生的儿子开的是黄小贝的车,黄小贝和夏文革是情人关系,夏文革又是丁海生在烟厂时的厂长。还有,黄小贝的公司每半年还给丁勇钱,她会计说是付房租,可半年一万块钱的房租也太贵了吧!”
杜浙南说:“夏文革、黄小贝和丁海生之间绝对有很深的瓜葛!”
肖小月说:“丁勇刚出事儿,夏文革就去探监,他们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刘长兴说:“我怀疑丁海生隐瞒的那笔钱的下落跟夏文革、黄小贝有关系。”
由于丁勇肇事时还未满十八周岁,所以被拘留了半个月,又给伤者赔了一笔医疗费后就放了出来。
丁勇出来后又到监狱去见了父亲。
丁海生一看见他就说:“你这孩子能不能让我省省心?看来钱给你留的太多也真不是个好事儿。”
丁勇说:“这不是已经把事情摆平了吗!我来就是跟你说一声,我不想上学了。”
丁海生问为什么?丁勇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多没面子呀!”
丁海生说:“多大的事情?不上学你以后怎么办?”
丁勇说:“夏文革不是跟你答应过吗?等我高中一毕业就让我去加拿大留学。”
丁海生说:“你不是高中还没有毕业吗?”
丁勇说:“我已经听说了,学校要开除我,我还怎么去上?”
丁海生说:“那你回去找夏文革。”
丁勇出来后,就给夏文革打了电话,夏文革让他先去烟草专卖局培训中心住下,说他都已经安排好了。
丁勇忐忑不安地来到烟草专卖局培训中心,对前台的工作人员说:“我叫丁勇,夏局长让我直接过来,说他都已经安排好了。”
服务员从柜台下面拿出房间钥匙递给丁勇说:“这是304房间的门卡。”
丁勇找到304房间,进去后反锁上房门等夏文革。
夏文革下了班直奔烟草专卖局培训中心,见到丁勇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的事情我知道了,你黄阿姨都告诉我了,你这几天先别乱跑了。”
丁勇说:“夏叔叔,我爸让我来找你,我爸说你答应过他,等我高三毕业就送我去加拿大留学。”
夏文革忙问:“你爸爸还说什么了?”
丁勇说:“我爸爸还说,你会帮我把事情办妥的。”
夏文革说:“你先在这里休息几天,不要回家,更不要乱跑。听说被你撞伤的人死了,警察正在找你,你要是被警察带走了,事情就难办了。”
丁勇一听有点儿害怕,说:“好的,我知道了,我不乱跑。”
夏文革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拿出一沓钱放到桌子上:“小勇,这些钱你先拿着,下面有餐厅,想吃什么随便叫,没什么事不要出去。”
夏文革见过丁海生后,心里很是不安。再见到丁勇,他说:“小勇,出国的事情你放心,我答应你爸爸的事情就一定办到。”
丁勇迫不及待地说:“那我什么时候能走?”
夏文革安抚他说:“这事急不得,我已经托人办了。小勇,你爸还跟你说别的了吗?”
丁勇迟疑了片刻说:“没说别的,就说让我来找你,你肯定会帮我。夏叔叔,我不能坐牢。”
夏文革说:“我知道,我知道。放心吧,你不会坐牢的,我保证让你出去。你爸爸,他真的没再跟你说什么了?”
丁勇说:“他说只要我出了国,一切都好说。否则,到时候进监狱的,会不止我一个人。”
夏文革听了这话,脸色一沉,但很快又一脸笑容地说:“小勇,你爸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一份材料的事?”
丁勇一脸警惕:“没提过。”
夏文革继续诱导丁勇:“小勇,你好好想想,你爸被关进去后每次见你时,有没有提醒过你要特别在意什么东西,或者问过你家里东西的事?”
丁勇干脆地说:“没有!”
夏文革沉下脸说:“小勇,这份材料很重要,你必须帮我找到它。”
丁勇说:“重不重要我都没兴趣,我感兴趣的是什么时候出国。”
夏文革冷笑一声:“拿不到这个东西,我没法帮你办出国!”
丁勇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说:“你这是什么意思?跟我谈交换条件吗?”
夏文革说:“你这么理解也可以。”
丁勇咬牙切齿地说:“那我也可以告诉你,如果不把我办出国,我也不会把东西给你。”
夏文革吓唬丁勇说:“你不把东西给我,我就把你交给警察。你开车撞死人跑掉,那可是重刑。”
丁勇指着夏文革的鼻子喊道:“你以为我怕你,你现在就打电话叫警察呀,等警察来抓我的时候,我就把东西交给警察。你以为我不知道?我还没满十八周岁!我不负刑事责任!”
夏文革气得指着丁勇破口大骂:“你个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这些年你吃的花的都是谁的?你胆敢这么跟我说话。”
丁勇脖子一梗说:“我吃的花的都是我爸爸的——你欠我爸爸的。”
夏文革什么也没说摔门而去,丁勇打开一罐饮料咕噜噜喝下去,坐在沙发上想自己是不是该离开这个地方。
这时房间里的电话突然响了,丁勇一惊,盯着电话犹豫着。电话铃声一直不停地响着,丁勇拿起电话,电话那端传来黄小贝的声音:“小勇,是我,干妈。”
“干妈,你必须马上帮我办出国。”丁勇迫不及待地说。
“小勇,你别急,其实你误会夏叔叔了,他听说你的事情后,马上就找我来帮你办出国的事情。”黄小贝说。
“那我什么时候能出国?”丁勇说。
“手续都办得差不多了,不过有几份文件还需要你本人的签字,你现在马上来找我,我在人民路宝来大厦旁的路边等你。”黄小贝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黄小贝刚一走出酒店的旋转门,就被躲在远处的肖小月看到了。黄小贝走到酒店的停车场,上了一辆银灰色的丰田,肖小月马上钻进车里发动车子盯了上去。
黄小贝很警惕,漫无目的地在市区转了好几圈,然后故意在路边停下车,走到车头前打开车前盖,装作低头查看什么。后面跟踪的肖小月见此情况,只好开车经过她的身边。看到肖小月的车子开过去,黄小贝马上开车前行。
黄小贝看到在人民路口等待的丁勇,“唰”地把车停在他身边,推开车门说:“快上车!”丁勇钻进车里,车子飞快地开去。
黄小贝边开车边伸出一只手拿起一个文件夹递给丁勇,说:“你在这几份文件上签上你的名字。”
丁勇打开一看全都是英文——他根本看不懂。
“签在哪里?”丁勇翻看着文件问。
黄小贝边开车边说:“签在每页后面的那道横线上。”
“你夏叔叔是个急脾气的人,你不要太在意了。”黄小贝说。
丁勇哼了一声说:“夏叔叔说要把我交给警察呢!”
黄小贝说:“小勇,你听阿姨跟你说。你想夏叔叔怎么会把你交给警察呢,你被警察抓走了,对他有什么好处?他何苦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丁勇说:“我不管,他答应我爸爸帮我办出国,他要是做不到,我就只能按我爸爸说的去做。”
黄小贝说:“你放心,你再耐心等几天就有结果了。”
丁勇说:“我可等不及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我再也不想过了。你们也不想警察找到我吧?所以快快地把我办出国,对我和你们都有好处。”
黄小贝说:“那是当然了,可是这出国的手续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成的事,这几天你最好哪里也别去,安心地藏好。”
丁勇突然又改主意了,他把文件又放下说:“不行,这个东西我不能签名。我都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我怎么签?”
黄小贝眼睛里露出一丝毒光,但随即就消失了。她说:“那好,不签,不签你就先别出国。你这孩子怎么连干妈也不相信了?”
丁勇说:“我要拿到出国签证再签。”
黄小贝说:“这就是办出国签证的文件,你不签字怎么办?”
丁勇想了想说:“我还是未成年人,你代我签吧。”
黄小贝没有说话。
丁勇说:“出国之前我必须还要去看看我奶奶,我不能连她的面都不见一下就走。”丁勇说。
“你不能去看你奶奶,我会找人照顾她的。”黄小贝说。
“不行,我出国前一定要去看奶奶。”丁勇执拗地说。
“要是你被警察抓住怎么办?”黄小贝说。
“警察也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住在我奶奶家等我吧!我会小心的,你们放心吧。”丁勇说。
黄小贝犹豫了一下,掏出手机说:“这要问问你夏叔叔。”
给夏文革打完电话后,黄小贝对丁勇说:“行,你夏叔叔同意你去看你奶奶。不过,你也不能就这样空着两只手去看奶奶吧。你夏叔叔让你先回培训中心住下,明天我去买些老年人吃的营养品,再开车来接你去。你看行不行?”
丁勇想了想,点点头。
黄小贝没有把丁勇送到烟草专卖局培训中心,而是在丁勇上车的路口让他下了车。
丁勇下车后说:“你回去告诉夏叔叔,如果你们不马上把我办出国,我就把证据交给检察院,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
第二天,在西郊大道一个拐弯处,一辆宝马车翻到了路边的沟里。交警勘验现场时发现,驾车的是一个中年女人,副驾驶座位上坐着一个年龄约十七八岁的男孩儿。在女人身上找到了她的驾照和身份证,证明这个驾车的中年女人叫黄小贝。
两人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
黄小贝终因抢救无效死亡,丁勇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却一直昏迷不醒。
方镇海和杜浙南再次到监狱见到丁海生,并告诉了他丁勇出车祸的消息,丁海生吃惊地瞪大眼睛:“什么?小勇出了车祸?这不可能!”
方镇海说:“他和黄小贝坐同一辆车,黄小贝已经死了。他们车子的刹车片被人动了手脚,警察正在调查。丁海生,你认为是谁干的?”
丁海生喃喃地说:“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方镇海说:“丁海生,你隐忍多年都是为了孩子,可现在丁勇躺在医院里生死难料,你这么做值吗?”
丁海生一下子跪倒在地,哭着求方镇海说:“求求你们,让我见见儿子吧!”
看见浑身缠着绷带,、紧闭双眼躺在床上的儿子时,丁海生禁不住泪流满面,他握着儿子的手说:“小勇,是爸爸害了你,爸爸对不起你。你等着,爸爸一定要为你报仇!方处长,我要揭发,是夏文革,都是夏文革干的!我有证据!”
丁海生急切地说:“那笔钱是夏文革让我转走的,转到了黄小贝的户头上,她把钱存到加拿大的银行。当时说好了我们三人平分,我的那份是打算留给小勇出国留学用的……”
方镇海一惊问:“你有证据吗?”
“证据就在小勇小时候玩的一辆玩具车里。”丁海生说。
“这个玩具车现在在哪里?”方镇海问。
“我出事后小勇就搬去和他奶奶住,黄小贝租了我们市里的房子做员工宿舍,小勇的东西应该都搬到他奶奶家去了。”
方镇海立即带领刘长兴和杜浙南,赶到乡下丁勇奶奶的家里,在一堆杂物中找到了那个玩具车。拆开后,里面赫然出现一张微型光盘。
方镇海他们拿到证据赶回市里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肖小月推门进来,说:“夏文革今天下午一点十分的飞机飞加拿大。”
方镇海说:“马上去机场把人扣下来。”
当方镇海带领刘长兴、杜浙南赶到机场时,夏文革正在机场安检处排队。方镇海走了过去,轻轻地拍拍夏文革的肩膀说:“夏局长,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夏文革回过头来,万分惊讶:“我,你别胡来!我这是公事出国,耽误了工作你担当得起吗?”
方镇海说:“我们也是公事。”
夏文革说:“是逮捕我吗?有逮捕证吗?”
方镇海拿出传讯通知说:“这是传讯,不是逮捕。”
夏文革嚷嚷道:“我犯什么法了?无凭无据,你们凭什么传讯我?”
方镇海说:“你想想,我们没证据能专门到机场来传讯你吗?”
夏文革猖狂地说:“证据呢?拿出来给我看看呀?”说完弯腰想去拎放在地上的包,杜浙南一把把包抢到手上。
“你们要干什么?我……你们胆子也太大了,你们这叫滥用职权,非法拘禁!我告诉你们,你们要为你们的行为负责,你会后悔的!”夏文革大叫大嚷。
“丁海生什么都说了,我们在他母亲家找到一张存储你们犯罪证据的光,你可以到我们检察院反贪局去好好看看。这里面详细记录了你是怎么利用黄小贝的户头进行转账,侵吞国家财产的。”
夏文革明白大势已去,脸色苍白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