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从云这边自责不已,那边席间也渐渐热络了起来。贵女们吃吃喝喝,相互打趣,好一副热闹的景象。
“三妹妹,那献艺什么时候开始?”周韵珊问道。
她自从进了宫,便一直小心翼翼,不知不觉中已经将安从云当成了主心骨,事事都要问她。
“等一会儿皇后娘娘和各宫妃嫔到了也就开始了。”安从云递给她一块梅花酥,“二姐姐,你多少吃些东西吧,填饱肚子再说。”
“可若是……”周韵珊接了过去,却一时没有吃,而是满脸为难,在安从云诧异的目光中,才吞吞吐吐地说了出来,“若是吃得多了,等会儿想要方便……”
安从云这才明白她担心的是什么,不由笑了:“那就去便是了。人有三急,即便是宫宴,也不能不叫人去方便啊!”
周韵珊没有想到她竟这样直接地说了出来,脸不由红了红,终于吃了起来。
这宫中的点心果真比外面卖的要好吃许多,她从前只觉得福香楼的点心好,还曾经因为大姐姐送了三妹妹一盒便吃味,如今看来,自己真的太没有见识了。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有宫女来禀报说皇后娘娘到了。
一位头戴凤冠的女子缓步走了进了,身后跟着几位宫装妃嫔。安从云悄悄抬眼看了看,德妃、淑妃几个位高权重的妃子都来了,却也有一位脸生的女子,看上去十分年轻,身上穿的却是四妃才能穿的服制。
她再往后看,果然见白贵人也跟在后面,今日白凌也许能跟她说上话也说不定。
长公主起身迎了上来:“皇嫂来得好晚,快来上座!”
当今皇后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与长公主从小便十分要好,闻言便笑道:“本宫早早便想过来,谁承想被琐事绊住了,倒是叫你等久了。”
“您可是皇后,这后宫里万事都要您做主,能赏脸来我这里坐坐,便是给足我面子啦!”长公主亲昵地挽上了她的胳膊,引着她坐下。
皇后坐下后,先是命众人平身,然后拍了拍手,立刻有四个太监抬着一个足有一人高的木箱走了上来。
“今日是你的生辰,本宫早早便开始琢磨着送你些什么,碰巧前两日得了这个,这不就给你送来了。”皇后嘴角含笑。
“是什么?”长公主好奇地问道。
皇后又拍了拍手,那几个太监将木箱小心地放在了地上,其中一个不知按了什么机关,那木箱忽然就散开了,露出了里面一株珊瑚树来。
“呀,竟有这样好的珊瑚!”长公主轻呼一声,起身走过去细细查看,显然是十分喜爱,“多谢皇嫂!”
皇后笑而不语,反倒是身边那个脸生的宫妃笑着说道:“皇后娘娘待长公主真好!这珊瑚树是太子孝敬娘娘的,娘娘连看都不给嫔妾们看上一眼,今日还是借着长公主的光,嫔妾才能好好瞧瞧!”
皇后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并没有说话。旁边的德妃反倒开了口:“容妹妹说得哪里话,娘娘一早便叮嘱过太子留意着给长公主的贺礼,太子正是因为知道长公主爱花,才特地寻了这珊瑚树来的。前儿这树送进来的时候,你不是就在旁边么?酸话说了一堆,还跑去皇上那儿开口讨了,怎么今儿就变成没见过了?”
安从云听了,忍不住窃笑。这德妃娘娘一直是个直爽的性子,母家富甲一方,又没有争宠的心思,看着不顺眼的人,说怼就怼,丝毫不顾及任何人的面子。
她的话说完,那被叫做容妹妹的妃子脸上便一阵红一阵白,口中却争辩道:“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妹妹当日不过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也不知是给长公主的贺礼,就是瞧着稀罕,才对皇上提了一句。”
德妃嗤笑一声:“妹妹,不管你从前出身如何,眼下也是皇上亲封的容妃了,眼皮子可不要那么浅,就那么远远看了一眼,就到处讨要,说出去实在是有损皇家颜面。”
容妃被奚落得下不来台,眼看着就拉下了脸,却不敢顶撞德妃。
这时淑妃却开了口:“莫说是容妹妹,连本宫都没有见过这样一整株的珊瑚,觉得稀奇也是正常的,毕竟不是人人都像姐姐一般出身富贵,光看姐姐这通身的气派便知道,什么珊瑚翡翠,姐姐都是不缺的。”
德妃向来与淑妃不对付,此刻听了她阴阳怪气的话,立刻说道:“本宫若没有记错,妹妹的父亲可是陈太师,怎么如今朝廷都给大臣们发不起俸禄了么,倒是叫妹妹长在清贫的人家了。”
“你——”淑妃与德妃斗嘴,就从来没有占到便宜过,刚想继续反驳,便听皇后开了口。
“好了,今日可是长公主的好日子,你们贫嘴也要看看场合,莫要叫这么多人看笑话。”皇后轻飘飘地将这事压了下去。
德妃没吃亏,得意地哼了一声,端起桌上的酒便喝了起来;淑妃却没那么痛快了,她又落了下风,知道皇后是刻意不让她说话的,心中更气,脸上不由也带出了些不满来。
安从云越发觉得奇怪了,她知道淑妃从前便与德妃不合,可是在皇后面前,却是从来都不敢造次,怎么今日先是替那容妃说话,又当着皇后的面表现出不痛快来?
皇后倒是浑不在意的模样,先是说了几句话,便叫众人自便,她则与长公主靠在一处,小声说起话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长公主终于站了起来,今日的重头戏也终于开场了。
“今日宫中才女云集,各个瞧着都像花儿似的。”长公主笑着说道,“本宫与诸位娘娘都想看看,各位有什么才艺,也都备了些彩头,谁若是能脱颖而出,便将这彩头给了谁。”
她挥了挥手,旁边的太监立刻举起鼓槌,不疾不徐地敲起鼓来。
“还是老规矩,这鼓声停下来的时候,这牡丹停在谁面前,那人便上前来献艺,不拘什么都行。”长公主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刘嬷嬷上前。
刘嬷嬷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了一朵开得正好的牡丹。长公主亲手将那牡丹放入了溪中,然后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场上的贵女们纷纷挺直了腰板,都盼望着那牡丹漂到自己面前的时候,鼓声正好停下。
鼓声不紧不慢,只见那牡丹飘飘荡荡,漂到一位穿着鹅黄色衣裳的小姐面前时,鼓声忽然停了下来。
那小姐又惊又喜,将牡丹从溪流中取了出来,站起身,略有些紧张地向着长公主和皇后的方向福身:“民女、民女是翰林院编修苏秦之女苏墨卿,承蒙长公主厚爱,得以入宫为长公主贺寿。民女斗胆献舞一支,还望各位娘娘及长公主海涵。”
苏墨卿面容清秀,身姿窈窕,今日来百花宴,想必应是早早便准备好了献艺,单看她身上的衣裳,便是方便跳舞的。
有宫人走过去低声问了她,之后便有乐师鱼贯而入,奏起了音乐。
苏墨卿合乐而舞,衣袖翩翩,舞姿说不上十分精妙,作为第一位献艺的小姐,却已是不俗。其余的贵女凝神望着,有也准备跳舞的,心中权衡着自己同苏小姐的差距,自觉比她跳得好的,脸上微微放松了些,而自觉不如她的,则表情更为凝重了起来。
“三妹妹,她没有你跳得好。”安从云正琢磨着如何找机会去接近卫曼青,忽然听见周韵珊小声说道,“可惜你伤了腿,否则今日真的是你大出风头的好时机。”
安从云摇摇头:“二姐姐不必担心我,我今日来并非为了出什么风头。”
周韵珊闻言一笑:“说的是,你今日是为了世子爷来的。”
安从云没有反驳她。她一直悄悄看着卫曼青那边,只见她呆呆坐在树下,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苏墨卿表演完之后,长公主和皇后带头鼓起掌来。长公主笑着夸赞了几句,命人赏了一支白玉钗给她,然后那牡丹便重新放入了溪流。
第二个被选中的,是大理寺少卿的次女朱安然。小女孩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倒是不怯场,上前大大方方地吟了一首诗,长公主赞过之后照例给了赏赐。
场中的氛围渐渐活络开来,贵女们不再紧绷着,开始左右小声聊起了天,相互点评着献艺的女子,猜测今年会是谁能夺得那十朵花的桂冠。
安从云眼角瞥到卫曼青站起了身往外走去,连忙找了个借口说想去方便,跟着便走了出去。
卫曼青身边跟着她的贴身婢女采墨,两人脚步慢吞吞的,似乎也没有想往什么地方去。给安从云引路的宫女走得快,很快便赶上了前面两人,安从云停下来与卫曼青打了个招呼。
“卫小姐,方才多谢你出言相助,否则公主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她笑着说道。
卫曼青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似是强忍着不耐烦:“无妨。”
安从云并不介意她的态度,只是将手中的梨子塞进了她的手里:“卫小姐,方才我见你一直没有吃东西,吃个梨子吧?”
引路的宫女不耐烦地咳嗽了一声,安从云连忙道了一声抱歉,便跟着她匆匆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