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混账话!”周承轩怒道,“周家府邸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跟她王家有什么关系?”
“周承轩,你——”诚意伯夫人刚叫出声,忽然门外就又有人闯了进来,死死抱住她不叫她说下去。
“母亲,是灵儿不好,都是灵儿的错!”周韵灵散着头发,身上胡乱穿了一件衣裳,慌张地拦着诚意伯夫人,“母亲,今日之事是个误会,都是因为女儿今日罚了春鸢,她心里气着,才故意在母亲面前搬弄是非,就想要搅得这府里不安宁的!”
“灵儿,你还病着,不好生歇着,往这腌臜的地方来什么?”诚意伯夫人又气又心疼,将与周承轩的争执忘在了脑后。
周韵灵看上去确实面色苍白憔悴,她双腿一软,坐在椅子上,蒙着脸哭道:“都是女儿的错,昨夜女儿病了,春鸢非要去打扰父亲,今日女儿知道之后,便说了她几句。没成想她心里倒是记恨上了,竟跑到母亲跟前乱嚼舌根!”
“你说的可是真的?”诚意伯夫人有些犹豫,瞪了安从云一眼,又厉声说道,“若你是为了息事宁人,大可不必这样,区区一个庶女,我还是能收拾得了!你记着,你是这府里的嫡长女,不必委屈自己!”
“是真的!”周韵灵眼里含着泪,点头道,“灵儿从来不曾委屈自己,母亲不要担忧了。”
“岂有此理!”周承轩重重一拍桌子,“那贱婢简直胆大包天!她现在人在何处,给我带过来,我要亲自审问她!”
“父亲赎罪,”周韵灵低头道,“女儿听说了春鸢的所作所为后,想着都是因为她的挑拨,母亲和三妹妹之间只怕要伤了和气,一时气愤之下,已经将她赶出府去了。”
“大姐姐真是消息灵通,我这边刚闹起来,你那头都问清了来龙去脉,连人都处置好了。”安从云凉凉说道。
这周韵灵果真还是有几分魄力的,眼见着陷害自己不成,立刻便下了决断,弃卒保车,将自己的心腹赶出府去。
周承轩似乎没有听出她话里的讥讽,只是喘着粗气道:“倒是便宜了她!这样搬弄是非的人,当打一顿再丢出去!”
“母亲,”周韵灵见周承轩的怒火消了几分,怯生生地拉了拉诚意伯夫人的衣袖,“母亲,您受人蒙蔽,倒是让三妹妹受委屈了。”
她转头看向安从云,说道:“三妹妹,是我御下不严,这才生出了今天这一场事端。母亲的做法虽有些过分,可说到底,还是因为一心挂念我,又担忧三妹妹走了错路的缘故。我知道三妹妹心里不痛快,姐姐在这里向你赔礼,可好?”
她说着就要站起身来,却被诚意伯夫人一把按住:“灵儿,你是嫡姐,岂有向庶妹赔礼的道理?”
说罢,她便叫住两个随行的婆子:“走吧,回去吧!”
只是她还未走几步,就见安从云上前几步,挡在了她前面。
“夫人走得好轻巧。”安从云抱着双臂,说道,“莫名其妙到我这里来发了一通火,将我这屋子翻得乱七八糟,又一口一个贱人地污蔑我,如今知道自己冤枉了人,就想要这么一走了之?”
诚意伯夫人咬着牙,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安从云耸耸肩:“我方才便说了,夫人此番若是又没能搜出东西,是不是应当同我道个歉?”
“三妹妹,我替母亲向你赔礼……”周韵灵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安从云打断了。
“大姐姐自然也有不对的地方。你能那般放任自己的丫鬟搬弄是非,若是不知道的,只怕还要以为是大姐姐的意思。”安从云似笑非笑地说道,“大姐姐若是想向我赔礼,那么便等夫人赔礼之后吧!”
“你——”诚意伯夫人气得面色发青,不由转头对周承轩道,“看看你生的好女儿!区区一个庶女,竟敢要当家主母向她赔礼道歉!”
“庶女怎么了?”安从云道,“莫非庶女便不配被旁人尊重了?做错了事情自然应当道歉,这世上的事,还是论理而不论嫡庶的,伯爷,你说是也不是?”
周承轩没想到她竟这样不给诚意伯夫人面子。本来周韵灵到了,也打了圆场,这事只糊弄过去便是了,谁知安从云却没有一点想要放过诚意伯夫人的样子。
“自然是的。”他犹豫了半晌,点头说道。
“周承轩!”诚意伯夫人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竟然要我向一个庶女赔礼?这便是你们诚意伯府的礼节?”
“若说礼节,夫人可以在长安城里转转,莫说是诚意伯府,即便是小门小户的人家,也鲜少有夫人这般当着子女下人的面直接叫夫君名讳的。”安从云说道。
周承轩又黑了脸,心中愤愤,果真是这些年对王洛清太过纵容了,如今在她眼里,自己哪里还有半分一家之主的尊严?他板着脸说道:“夫人,这里是伯府,不是你们王家。在伯府里,向来都是论理的,而非谁的声音大便听谁的。”
“周承轩,我给你生了一双儿女,辛辛苦苦打理伯伯府这么多年……”诚意伯夫人的泪流了出来。
周承轩却不耐烦地说道:“这些话你说过许多次了,王洛清,你动动脑子想一想,我若是娶得不是你,难道我的夫人就不给我生儿育女、打理伯府了吗?说不定换个世家女子,还能将伯府打理得更好些,一家人相亲相爱,定不会出现眼下这样的笑话!”
“你——”诚意伯夫人没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在周承轩眼中竟是她应当做的。她的心一下子凉了许多,还想再说,却被周韵灵拉住了衣袖。
诚意伯夫人朝女儿望去,只见她微微摇了摇头。
诚意伯夫人咬着牙,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对安从云说道:“宁儿,是母亲听信了奸人的谗言,一时冲动,才带人将你这里查看了一遍,是母亲的不是,你……不要同母亲计较。”
安从云倒是没有想将她逼得太狠了,毕竟虽然她不怕她,还有林姨娘在呢,指不定哪天她去了书院,诚意伯夫人就要将林姨娘叫过去折磨一番。故而听了这万分敷衍的赔礼,她也没有再计较下去。
“既然夫人都这样说了,那我自然不会再计较什么。”安从云说着,指了指那两个婆子,“不过她们将我的被褥都推到了地上,如今总要先把屋子里收拾好才能走吧?”
诚意伯夫人潦草地点了点头,将那两人留了下来,自己带着周韵灵便走了。
待她们二人走后,周承轩有些尴尬地看着安从云,说道:“宁儿,都是一场误会,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有什么好放在心上的。”安从云说道,“不过误会有一次两次,总不能再有第三次了吧?夫人已经带人来我这里搜过两次了,下次若是再来,那只怕不是因为误会,而纯粹是夫人看我不顺眼了。”
“不会,不会。”周承轩干笑了几声。
安从云又说道:“伯爷也别总想着那过继的事了,如今的情形你也看见了,夫人对我心里恨着呢!夫人不屑于认下我这个女儿,我也不想过继到夫人名下,往后只要她不来找我麻烦,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若是哪天我真的过继了,只怕夫人要气病了不说,我自己也要整日里担心会不会被穿小鞋。”
周承轩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过了许久才说道:“宁儿,为父之前是为你打算,才想着要你过继。不过眼下看来,这确实不是个好办法,既然这样,这件事往后为父不提了,就暂且缓下来吧!”
“谢谢伯爷!”安从云高兴道。
周承轩又安慰了她几句,便带着人离去了。
那两个婆子并不是在屋子里伺候的,手脚都不大利索,折腾了半晌,才将她的床铺好。安从云看着她们两个碍眼,挥手让这两人走了,自己叫来了锦绣和碧莲。
“这被子掉在地上脏了,锦绣拿出去换一床吧。”安从云靠在贵妃榻上,吩咐道。
锦绣得令去了,屋子里一时就只剩下了安从云和碧莲两个人。
安从云并不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磕着瓜子。她不说话,碧莲便不敢出声,只能站在原地,低着头等她吩咐。
“听说你今日去大姐姐的院子了?”晾了她半晌之后,安从云终于开口问道。
碧莲的脸一下子便白了,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小、小姐赎罪,奴婢、奴婢是因为从前有个同乡在大小姐院子里当值,这才、才去得勤了些。”
“同乡?”安从云问道,“可是大姐姐口中那个搬弄是非,被赶出府去的春鸢?”
“什么?”碧莲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着安从云,“春鸢姐姐……被赶出府去了?”
“可不是么,”安从云闲闲说道,“幸亏她早早被赶出了府去,若是还在府里,指不定要挨上一顿板子再被扔出去呢!不过也是她活该,那样嚼舌根的人,也就是大姐姐心善,若是放在我的院子里,我定要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