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别哭了。”安从云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在这里好好等着,我去把追兵引开。”
“阿云,别走!”陆元白抓着她的手不放。
他受了很重的伤,因为失血过多,如今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你放心,我去去就回。”安从云安慰他道。
陆元白知道眼下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时刻,只是还是十分担心她:“外头的人那样多……”
“你相信我就是。”安从云对他一笑,转身离开了洞穴。
外面的雨小了些,安从云走了没多远,便能看见追兵们手中的火光了。她故意弄出了声响,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追兵们果然被她弄出的动静吸引了,追在后面,离陆元白藏身的山洞越来越远。
再往前就要离开这片森林了,安从云知道后面的追兵手中都有弓箭,她没有办法保证自己能在开阔的地方活下来。
追兵越来越近,就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忽然有一只手拉住了她,把她拉向一边。
她偏过头看去,原来是骆清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骆清紧抿着嘴唇,挥挥手,身后立刻出现了一批黑衣人,他们进入了森林,与追兵们纠缠在了一起。
“你怎么在这里?”安从云问道。
骆清微微一笑:“自然是来救你的。”
他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拉着她往森林外走去:“世子爷对你如何?你嫁给了他,过得可还舒心?”
安从云点头道:“他对我很好。”
她束手对骆清说道:“骆公子,我想,我可能暂时不会同你去西域了。”
骆清了然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从前我想着祖母念了你这么多年,希望你能去见她一面,可是如今你既然已经成了镇国公世子夫人,只怕往后更是不能随意行走了。如今知道你过得好,我也算是对祖母有了个交代,她老人家知道后也就放心了。”
“骆公子,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问过姨娘,可她十分不愿提起来的样子,我想知道,姨娘究竟是不是被强迫的?为何你过了这么多年才寻到长安城里来?”安从云问道。
骆清摇了摇头:“这些事你还是回去问你姨娘吧,是非对错,并不应当由我来说,她如果愿意告诉你便告诉你,如果不愿意告诉你,我也尊重她的选择。”
安从云知道他是不会再说了,想到陆元白还在山洞里,便将他托付给了骆清,自己骑上马回到长安城中,她要看看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形。
谁知刚进了长安城,便看到百姓们奔走相告,说二皇子站在城墙上,被五皇子一箭射落,摔死在城下!如今二皇子纠结的士兵群龙无首,已经乱了方寸,五皇子驱马进宫,将皇上救下来了!
安从云没想到五皇子竟然有这样的魄力,她知道眼下皇上已经安然无恙了,便驱马回了镇国公府。
国公府前的士兵也退去了,她一进门,就立刻往林姨娘住的院子走去,她要知道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姨娘见了她,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她身上并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听得她问起当年的事,林姨娘紧紧地抿了抿嘴唇,最后还是开口说道:“如今你长大了,也成了亲,有些事终归是不能再瞒着你了。”
“当年我与伯爷一同去了西域,在路上走散了,一路辗转来到了王府上。”林姨娘说道,“我那时年轻不知事,到了王府住下之后,有一日早上腹中剧痛,身下流出血来,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怀了身子,只是一直没有多加注意,惊怕劳顿之下,便小产了。”
“当时在王府中住着的,还有一个美人,”林姨娘说,“那美人是王爷带回来的,谁也不知道她的身世,王爷也不让人见她,我住在王府的日子里,便一直同她住在一处伺候着她。那美人见我小产伤心,便一直安慰我,还告诉我说,她也怀了身子,等往后孩子生下来了,我们两个一同抚养这个孩子。”
“那时候我听了只道是她安慰我,我不过是个妾侍,她一望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更何况还是王爷的女人,即便是没有名分,生下的孩子也是千尊万贵的,我哪有那个福气与她一起抚养孩子?谁知她看出了我的想法,对我说,这府里有人不想让她活下去,她若是命大,能活到孩子出生,只怕也不能亲眼看着这孩子长大了。”
“我只当她是胡说,谁知随着她的肚子大了起来,眼看着整个人就不成了。那时候西域乱作一团,王爷已经许久没有来看过她了,我和她一起住在这小院子里,平日里连人都见不到。她便有了个主意,对我说这孩子只当是我的,要是被人知道了这是她的孩子,那孩子定然是活不成的。”
“我当日小产一事并没有人知晓,在她的苦苦哀求下,我便同意了。等到她临盆这一日,府外忽然走了水,所有人都去救火了,她就自己在极度痛苦之下将孩子生了下来……我们谁也没有叫谁知道便调换了身份,后来的日子里,她只有在喂奶的时候将孩子抱过去,其余的日子,孩子都是我带着,偶尔有人来看望她,她也只说自己的孩子没保住,这孩子是我的。”
林姨娘说着,眼里便涌上了泪水来:“后来在孩子周岁的时候,她似乎是知道了自己大限已近,塞给我了一包东西,告诉我带着孩子快逃出去,最好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我不明所以,但知道她说的一向都是对的,便抱着孩子在寒冬腊月里从王府逃了出来……我混在饥民中,打听了许久,才听说王妃处死了王爷带回去的一个女子,王爷为此还与王妃生了嫌隙。”
“她不在了,我只能抱着孩子独自往长安城里来,路上几乎冻死,索性遇到了林先生,她让我上了马车,将我和孩子一路带回了长安城。”
李姨娘说着,伸手握住了安从云的手:“宁儿,你或许也明白了,你便是当年那个孩子。你的母亲,是骆家走失多年的大小姐,她被王爷虏进王府囚禁着,王爷却没能好好照顾好她,任由她死在后院那些腌臜里。”
“原来是这样……”安从云喃喃自语。
“宁儿,骆小姐她虽然把你托付给了我,但她的心里,爱你是胜于其他一切的,你如今也知道了真相,你并不是什么姨娘生的孩子,你是正正经经的小姐,甚至是王爷的子嗣,身上流淌着皇家的血脉。你若是想要认祖归宗,我便帮你将那盒子打开,里面有王爷当年给骆小姐的定情信物,你拿着那东西,便能让世人都知道你的身份了……”
“没有这个必要。”安从云断然说道。
她伸手抱了抱林姨娘:“姨娘,无论我是不是你亲生的女儿,在我心里,你都是我的母亲。”
林姨娘大哭起来,抱着她不肯松手。
安从云等她情绪平复了一些,才说道:“姨娘,我还要出去一趟,世子爷受了伤,此刻还在外面,既然长安城中的动乱已经平复了,我要去将他接回来。”
她骑马又重新往城外奔去,走在路上,正遇到骆清带着陆元白回来了。
“他眼下如何了?”安从云急着问道。
骆清笑了笑,说道:“世子爷伤势不清,但是有我骆家的大夫在,他会没事的。”
安从云看了看他身边那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一时不由怔住了:“是你……”
这人正是当年陆元白寻来替他父亲看病的大夫,如今他又要救陆元白的命了。
“老夫与这陆世子还真是有缘,”那老者笑着说道,“从前他求我去救人,如今少东家又要我救他。”
那老者果真是医术过人,有了他在,陆元白很快便恢复的过来。等到他能走动的时候,皇上传他们两人进宫觐见。
二人进了宫,才知道皇上的身子本就不好,经过这一番变故,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看到陆元白,便招手叫他过去。
“朕已经是不成了,如今传位的诏书已经拟好,等朕走之后,这江山就要交到你的手中了。”
皇上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传到了安从云耳中,她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见的话。
然而陆元白摇了摇头:“你不必说这些,我是不会继承大统的。”
皇上昏黄的眼中含着泪:“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恨朕么?朕如今已经要死了,你就不肯叫朕一声父皇么?”
陆元白的脸上扯出一个笑来:“我的父亲,只有镇国公一人。”
他说完这句话便拉着安从云走了出来。
“那是我父亲刚娶了母亲的第二年,皇上召他们二人入宫,却在宫宴上吃醉了酒,把我母亲当做妃嫔……那一夜之后便有了我。我父亲痛苦不已,他很爱母亲,但却不能接受这样的事,于是便开始一房一房的小妾往府里抬。母亲这么多年也一直郁郁寡欢,最后甚至连身子都拖垮了……”陆元白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安从云握住了他的手,两人从宫中走了出来。
迎着初升的太阳,陆元白忽然转头对她一笑:“阿云,你不是想去北疆么?如今长安城里的事也差不多都了了,其余的同我也没什么关系,我和你一起去北疆!”
“你说的是真的?”安从云睁大了眼睛问。
“当然是真的!”陆元白一把抱住了她,“你可是我千辛万苦才娶回来的夫人,我若是不和你去,你岂不是又要跑了?”
“好!”安从云看着他的眼睛,笑着说道。
阳光照在两人身上,镀上了一层金。未来无论如何,两人都会携手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