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妹,你……去那边坐一会儿吧!”
周韵灵只觉得越来越热,脚步也开始虚浮,脑子里乱哄哄的,心里却依然惦记着自己给她准备的“大礼”。
安从云冷眼看着她,松开了扶着她的胳膊:“大姐姐,你有些醉了。”
“我……没醉。”周韵灵否认,“不过才一杯酒,怎么就……醉了?”
“你去歇一歇吧。”安从云说道。
周韵灵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往湖边的凉亭里走去,还不忘了叫着安从云:“三妹妹,你快些……过来。”
安从云站在原地,看着她扑倒在凉亭的石凳上。
凉亭里黑漆漆的,树影随着风晃动,看上去有几分阴森和凄凉。
一个身影突然出现了,扑向了周韵灵。安从云看着那人抱住了她,心头微冷,转身离开了。
身后的凉亭里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呻吟和啜泣,她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她没想到周韵灵竟然打的是这样恶毒的主意,若不是她将那酒杯调换了,此刻在凉亭里的人,是不是就是她了?
这一刻安从云从心底厌恶这一对母女,甚至有几分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她们的结局。
她重新回到宴席上的时候,那程大夫已经将下人们的菜肴全部验过了一遍,其他人什么事都没有,只有雪梅面前的那盏碟子里,验出了剧毒的砒霜。
“伯爷,您看……”程大夫将发黑的银针拿到了周承轩面前。他常年行走于长安城里的勋贵人家,自然知道这些人家的后院里面什么不干净的事都有,他只负责验查,具体怎么处置,是严格排查出下毒之人,还是将事情捂住当做无事发生,都不是他能决定的。
周承轩气得脸色发青:“究竟是什么人,竟这样歹毒,想要在中秋家宴上害人性命!”
诚意伯夫人最开始的时候有些惶恐,怕这程大夫真的能验出她下的药。直到此刻,听说那碟子里的是砒霜,她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事与她没有关系,想来是哪个同样看雪梅不顺眼的,想要趁此机会杀了她。
“雪梅,你这些日子可曾得罪了什么人?”她做出一副紧张的样子,问道。
雪梅脸色发白,跪在地上楚楚可怜:“夫人,奴婢最近一直在养病,连人都不大见,怎么能得罪谁呢?”
这小蹄子,到现在还说自己养病,指不定是她怀了身孕的事被别的丫鬟知道了,嫉妒之下想对她动手。
诚意伯夫人对周承轩说:“老爷,此事说不定是下人间起了龃龉,有人想趁着家宴的机会来害了雪梅的性命。”
周承轩也觉得应当是这样一回事:“罢了,今日既然是中秋,这样的事就先放一放,等到明日再好好调查一番吧!这样心狠手辣的人,我诚意伯府定然不能留!”
“父亲,虽说旁人的碗碟里都没有毒,可是为了稳妥起见,咱们这一桌上,要不要也劳烦程大夫验查一遍?”一向很沉默的周明远忽然开口,“这砒霜可是剧毒,万一那人下毒的时候不小心粘到别人的碗筷上可就糟了!”
周承轩闻言,连连点头:“远儿说得对,程大夫,还劳烦您把这些也验查一遍。”
安从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诚意伯夫人见只有她一人,不由问道:“灵儿呢?”
安从云耸耸肩:“大姐姐说自己热得很,去湖边转转,把我打发回来了。”
诚意伯夫人到底不放心自己的女儿,对绿柳说道:“你去找找大小姐,方才我见她吃了酒,眼下一个人去湖边有些不安全。”
“还是让雨蝉去吧,”周韵珊说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今日去厨房里管事的正是绿柳姐姐,父亲等会要是问话,绿柳姐姐不在可不好。”
她的语气不大客气,诚意伯夫人听着觉得刺耳,不由冷笑道:“你莫非是觉得绿柳有嫌疑?”
周韵珊笑着说道:“母亲多虑了,女儿只是想着绿柳姐姐这样负责,说不定看到了什么可疑的人物呢!”
“珊儿说的对,绿柳且先留下吧。”周承轩开了口。
诚意伯夫人不好再坚持,只能看着周韵珊的丫鬟出了门去寻周韵灵。
那程大夫做事细心,他用银针验着每一道菜,一直都平安无事,就在周承轩暗暗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手中的银针忽然就变黑了。
“这是……”周承轩眼睁睁地看着他将何姨娘面前的碗端走了,心中震怒。
“这砒霜竟然在姨娘的碗中也有!”周韵珊尖叫起来,“姨娘,您没事吧?您没有吃东西吧?”
何姨娘脸色苍白,手也有些发抖:“不曾吃东西,老爷,这……”她求助般地望向周承轩,伸手拉住他的衣角,一双美目中已经蕴满了泪水,“老爷,莫非有人想害妾腹中的孩子?”
“别怕!”周承轩安抚道,“有我在,没有人能害你和孩子!”
他此刻已经怒极,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诚意伯夫人:“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诚意伯夫人有了一瞬间的慌乱,随即便是暴怒:“周承轩,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我?”
她是有底气质问的,这本就不是她下的毒,她才不会蠢到用砒霜这样立竿见影的毒药。
“这家宴可是你从头到尾一直负责的,此刻出了事,我不问你问谁?”周承轩扬手便将面前的碗碟全都推到了地上,怒喝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偏偏所有人的碗筷里都没有事,只有锦悦的碗里有砒霜?这个府里,最不愿见到锦悦有孕的人,难道不是只有你一个?”
“你、你莫要血口喷人!”诚意伯夫人叫道,“何姨娘有孕又如何,这些年我难道亏待她了?她的孩子即使生下来,也不过是个庶出,哪里能妨碍到我!”
“对啊,母亲,姨娘怎么会妨碍到您呢?即便姨娘真的生了儿子,这府里的正头夫人也永远都是您啊!”周韵珊哭着说道,“我和哥哥待您如同亲生母亲一般,即便哥哥当年的病是您的手笔,哥哥和我也从未有过半分怨恨啊!”
“你胡说!”诚意伯夫人心中一阵惊慌。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周承轩冷冷说道。
当年的事他心里也是有过几分猜测的,后来并没有往深里去调查,不过是因为他有嫡子,没必要为了一个庶子与诚意伯夫人闹翻罢了。
“你……你……”诚意伯夫人眼珠一转,正好看到了跪在地上的雪梅,立刻指着她说道,“若这毒是我下的,为何雪梅的碗中也有毒药?我与她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
周承轩面色微沉,心里有些动摇。确实,如果说是因为不想叫孩子出生,那么雪梅又是为什么会被下毒呢?况且何姨娘有孕一事瞒得死死的,连他也是今日才知道,这砒霜可不是寻常的东西,如果没有提前准备,怎么会就这样巧出现呢?
诚意伯夫人看到了他的动摇,心里更有底气了,指着周韵珊骂道:“你这个小蹄子,枉我素日里对你那样好,竟无端端地将脏水往我身上泼!”
“这样的事情没有证据,空口白牙说出来实在是伤了感情。”安从云说道,“砒霜此物,想来不会只买了单够下毒这一点,说不定其余的还在那下毒之人的屋子里藏着,伯爷何不命人在府中搜查一番?”
“今日可是中秋,将事情闹得那么大,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周明致说道,“父亲,左右也无人误服,就先将此事放下,等明日再查吧!”
“等到了明天,那下毒之人岂不是早就将砒霜处理掉了?”周韵珊流着泪,与何姨娘紧紧依偎在了一起,“父亲,有人想害姨娘和弟弟,还请您给姨娘主持公道!”
周承轩咬了咬牙:“查!所有人不得离开此处,元宝,你亲自带人过去,各处都要检查仔细,一定要把那歹人揪出来!”
那小厮立刻便带着人去了,整个屋子里一片寂静,人人都低着头,不敢出声。
“锦悦,你放心,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到你腹中的孩子!”周承轩对何姨娘说道。
何姨娘一面默默垂泪,一面点头:“老爷,妾怎样都是无妨的,但求老爷一定要护得臣妾腹中孩子周全。妾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早年间连远儿也险些丧命,如今、如今这孩子若是有什么闪失,妾……就不想活下去了!”
“放心。”周承轩又重复了一遍。
外头忽然间响起一片喧杂声,诚意伯夫人以为这样快便找到砒霜了,连忙站起身来问道:“可是找到下毒之人了?快进来!”
元宝走了进来,脸上的神情尴尬:“回夫人的话,并不是找到了砒霜,只是府中有歹人作乱,如今已经抓住了,小的马上就将他关入柴房!”
“什么歹人,说不定就是下毒的人!”诚意伯夫人见他眼神闪躲,越发觉得有些蹊跷,“现在就将人带进来!”
“夫人……”元宝还待劝阻,却被她厉声打断了。
“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诚意伯夫人高声道。
元宝低下头,朝身后挥了挥手,几个家丁便携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那男子面色黝黑,身高不足五尺,生得奇丑无比,更让人不齿的是,他竟然连衣裳都没穿,只在腰间草草围了一件外袍。
“你们抓我做什么!”那男子一边挣扎一边喊道,“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和我家娘子快活,你们凭什么抓我!”
“你家娘子?”诚意伯夫人冷笑道,“你且说说,这屋子里谁是你家娘子?”
那男子摇头喊道:“我娘子就在后面,你叫她进来,问问她我是不是她相公!”
“哦?”诚意伯夫人扬声道,“还不快把人带进来,叫大家看看究竟是哪个不要脸的,竟在府中与这人私通!”
元宝几度想要开口,都没能插上嘴。门旁的人自动散开了,露出被雨蝉扶着的那个衣衫不整的女子。
“你还不抬起头来?”诚意伯夫人厌恶地说道。
那女子缓缓抬起头,屋中顿时一片哗然,诚意伯夫人更是目眦欲裂。
“灵……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