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尖细的声音如同巨锤一般敲击在周韵宁的心头,一直到太监离去许久,她才反应过来。
她,安从云,大婚之夜逃婚,死在了路上,如今重生之后,又要嫁给陆元白?
周承轩大喜过望,塞了一大包银子给丁公公,一直将他送走了,脸上还止不住笑,要带着安从云去祠堂里祭拜祖宗。
安从云随便想了个借口拒绝了,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去。
桃儿已经在院子里等她了,刚见到她,立刻迎上来说:“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我在茶楼里听人说,二皇子不知为何同太后提起了您来,他们都说太后要给您赐婚呢——”
她的话说到一半,就看见了安从云手中明黄色的圣旨,剩下的吞回了肚子里。
“小姐,您看如今……”玲珑是知道安从云一心想走的,这懿旨一下,她就被牢牢拴在了长安城里。
安从云木然摇头:“即便是想走,我也不能在这个当口走。若是我抗旨不尊,整个诚意伯府都要被我连累。”
“那您真的要嫁给世子爷吗?”玲珑心中其实暗喜,她觉得世子爷与小姐两个十分般配,只是不知为何小姐不喜欢。
安从云惨然一笑:“幸好是陆元白,若是二皇子,我只怕以后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桩亲事就这样定了下来,整个诚意伯府张灯结彩,丝毫看不出诚意伯夫人刚被休弃,长女又被嫁给马夫的情景。
周承轩恨不得将安从云供起来,特地来了她的院子里,对她说要将林姨娘扶正。
“若是你姨娘成了正房夫人,那么你便也是正正经经的嫡出小姐了,你嫁过去之后旁人也会高看你一眼。”周承轩满脸堆笑地对她说。
安从云却一口便拒绝了:“伯爷,我有个请求,还望您能答应。”
“你说,你说!”周承轩现在对她可谓是有求必应。
“我嫁过去的时候,要将姨娘也带着。”安从云淡淡地说道。
“什么?”周承轩没有想到她竟提了这样的要求,不由有些犹豫,“哪有姑娘家嫁人的时候带着姨娘的,这、这不合规矩吧,况且镇国公府也未必会答应……”
“伯爷不必担心这一点,镇国公府会答应的。”安从云说道,“我别无所求,只希望姨娘能同我一起走。我嫁人之后,姨娘留在这府里也没有什么留恋的,跟着我往后我有什么事,还能有个照应。”
“倒也不是不行……”周承轩眉头微蹙,想了想说道,“只是这名份上需要改一改。从古至今便没有女子出嫁带着娘家人的,到时候你若是真的想带林姨娘过去,那么便对外称她是你的乳母吧!”
安从云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意见,能将林姨娘带出这诚意伯府,想必不管自己叫她什么,她也不会介意的。
时间一眨眼就到了她成亲那一日。因着镇国公府是娶填房,故而亲事并没有大办,请了些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吃了饭也就作罢了。
安从云蒙着红盖头坐在新房里,等着人都出去了,立刻一把将盖头掀了。
“阿宁,我终于又见到你啦!”卫曼青自从知道太后将她赐婚给了陆元白之后,早早地就盼着这一天了。
安从云觉得自己的脸都僵了,也不等陆元白来挑盖头,自己便将头上的凤冠摘了。
“宁儿,这可不行啊,你得等到世子爷过来再卸妆!”林姨娘见了连忙上来阻止。
安从云毫不在意地说:“放心吧姨娘,他今晚上是不会过来了。”
她看得清楚,陆元白脸上俱是冷漠,对这桩婚事显然丝毫不在意。她之前问过陆元白,太后为何忽然赐婚,陆元白与她说得也清清楚楚。
“当日是二皇子忽然提起你来,说才知道长安城里还有这样一位才貌双全、胆识过人的女子,想要求太后将你赐给他。我知道你不愿嫁与二皇子,便出此下策,说你与我早已两情相悦。”陆元白冷冷地看着她说道,“此事就当做是周小姐替我解决了那烟膏一事的报答吧,等待成亲之后,你想做什么都随你。”
安从云当即便应了下来,心中暗道陆元白还是有几分良心的,这样一来她往后做事反倒是更方便了。
“说什么呢!”林姨娘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大婚之日,世子爷不来你的房里,往后你在这个国公府还有什么威信?”
“随他来不来,反正他不会介意的。”安从云耸耸肩说道。
果不其然,陆元白一直到了后半夜才被人扶进来,喝得醉醺醺地不省人事。安从云嫌弃地将他推到了床上,自己打算在榻上将就一个晚上。
然而她还没睡着,就听见陆元白迷迷糊糊地叫道:“阿云,阿云……”
她心下忽然有些酸楚,走过去蹲在床边,视线与他平齐:“我在。”
陆元白仿佛溺水之人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把便抓住她的手:“阿云,你、你别走,你别离开我!你要是不想嫁给我,就跟我说,我去和太后说这桩婚事作罢,你别离开我!”
“你……为何执意要娶我?”安从云小声问道。
“阿云,我从小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娶你为妻。”陆元白视线迷离,只觉得眼前这个红衣女子看着万分熟悉,“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心意吗?我真的真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那你后院里那么多的小妾都是怎么一回事?”安从云抽了抽鼻子,问道。
“她们、她们都是我为你准备的啊!”陆元白说道,“她们是我从各处救回来的人,身上有各种本领,我知道你想着去北疆,身边没有几个有本事的,我怕你受伤……”
“要是真的为我准备的人,你直接告诉我就好了啊,为什么还要她们扮作你的小妾?”
“皇上……皇上一直盯着镇国公府,哪怕父亲已经从朝堂隐退,皇上也担心国公府的势力。我若是不一直表现得纨绔些,只怕要给国公府带来祸患……”陆元白说着,终于抵挡不住酒意,沉沉地睡了过去。
安从云坐在床边看着他,目光复杂。这些事他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起过,她也从来没有问过,若不是今日他喝得酩酊大醉,只怕这些永远都不会说出口。
她在床边枯坐到天亮,心里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陆元白真相。
然而第二日的时候,还没等她开口,陆元白便醒了过来,而醒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查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一副生怕自己被她玷污了的模样。
“世子爷可真是多虑了,我还不至于这样趁人之危。”安从云翻了个白眼。
“防人之心不可无。”陆元白淡淡地说道,“周小姐,不要忘记之前我与你说的话,我如今娶你,不过是为了报答你当日替我解决烟膏一事,对你这个人毫无兴趣,也希望你自尊自爱些,过了这几日之后,等人们都放松了警惕,你大可以一走了之,往后咱们两个尘归尘土归土,再没有一丝瓜葛。”
“哦?这可是世子爷你说的。”安从云拉着长声说道。
她突然间就不想立刻告诉他真相了,她要好好戏弄他一番,等到他受不了之后,再将真相告诉他,到时候他的脸色一定十分精彩。
“你莫不是因为嫁入了镇国公府便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吧?”陆元白紧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安从云有意逗弄他:“世子爷真是明察秋毫,昨夜你睡着之后,我越看世子爷越觉得世子爷生得英俊潇洒,秀色可餐。世子爷昨夜对我也是动手动脚占尽了便宜,怎么今日就要不认账了?”
陆圆白的脸一瞬间便涨得通红:“你胡说!我怎么可能占你的便宜?你也不照镜子自己看看,你有什么值得我去占便宜的?”
安从云故意装作羞涩:“世子爷,您昨夜可不是这样说的呀!您昨夜按着我便往我脸上胡乱亲,又伸手在我身上摸,要不是多喝些酒,只怕昨夜咱们两个已经假戏真做了呢!”
“你……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陆元白一甩袖子便要走。
安从云拉住他的手:“世子爷,今日我可是要与你一起去给国公爷敬茶的!你走得那么快,我跟不上怎么办?”
陆元白仿佛触电一般将她的手甩开:“要去便去,你不要动手动脚!”
“我偏要动手动脚!”安从云得寸进尺,整个人贴了上去,“世子爷,你昨晚上对我动手动脚,可比我今日所作所为过分多了!”
看着陆元白几乎是落荒而逃,安从云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她心情十分舒畅,担心了一夜的林姨娘见她满面笑容的样子,终于也放下了心。
然而这份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她刚进了正房要给镇国公敬茶,外面就跌跌撞撞跑来一个小厮,面色惨白,整个人都在颤抖。
“不……不好了!”他喊道,“皇上……皇上……”
“什么事这样慌乱!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镇国公板着脸训斥道,“皇上有何旨意?”
“皇上被软禁了!二皇子发动宫变,将太子射杀于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