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离恨
秋水莲心2025-07-02 21:402,414

“采儿,采儿!”夜行从屋子里冲出来,仅着单衣,眼睛发红,仿佛正极力克制着什么。

  雨容刚从市集会来,就见到夜行狂乱的样子,立刻赶过去问:“夜大哥,你怎么了?”

  “采儿,你看到采儿了吗?看到没?”他两只手紧紧地抓住雨容的肩膀,眼神直直的,那样子让雨容有点儿害怕。

  雨容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着,整个人好像被恐惧淹没了般:“夜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采儿不见了!她不见了!我要去找她,对,找她!”才说完,他人已像野兽一样冲了出去。

  雨容看见一张纸摇摇晃晃地飘到地上,捡起来一看,整个人如雷击般愣住了。信是采儿写的,她说,她服用了“鸳鸯醉”,将夜行身上的毒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如今,她唯一想做的就是找个安安静静的地方等待死亡。为自己所爱的人而死,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她还求夜行娶雨容为妻,让雨容代替她照顾夜行。

  难怪夜大哥会那么疯狂?对于这种毒,雨容曾听她爹提起过。“鸳鸯醉”本身没有毒性,但一旦与中毒之人合欢,就会将那人的毒转移到自己身上。通常是为爱牺牲,故而取名“鸳鸯醉”,含情深似海之意。雨容留下两行清泪,为那悄然离开的采儿姐姐,也为那疯狂找寻的夜大哥。本是多情,奈何有缘无份!

  夜行找了三天三夜,终于崩溃了。他坐在屋子前的大树下,不动,不语,就那么呆呆地坐着,三魂失了六魄的样子。

  “夜大哥,你多少吃一点儿!这么下去,身子怎么吃得消?”

  “夜大哥,采儿姐姐如果知道你这样的话,一定会很伤心的。你不是最舍不得她伤心了吗?”

  “夜大哥,采儿姐姐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你忍心让她失望吗?”

  第七天,雨容直接跪坐在夜行面前,盯着他黯然无光的眼神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她扬起手挥了夜行一巴掌,下手很重。“啪”的一声响,回荡在沉闷抑郁的空气中。

  夜行慢慢把被打得偏向一边的脸转过来,看向雨容,眼里终于有了一丝人气。

  “夜大哥,你的命是姐姐的。你糟蹋自己的身子,作践自己的生命,就是在折磨姐姐。你是想报复她吗?姐姐在给我的信里说,你是一个英雄。呵!我看你现在就是一个懦夫。”不再是以往温柔的语气,雨容这次说得生硬。虽是一个小丫头,却因生活的磨难而超乎年纪地成熟。希望他能从悲痛中走出来,雨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起身回到屋子里。

  晚上,夜行终于进屋了。不修边幅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个野人。不过,雨容知道他已经捱过来了。

  又过了几天,夜行已恢复得差不多了。然而,雨容也注意到,夜行变得更沉默寡言了。他不再多说一个字,一句话。每天依旧大部分时间守在树下。还在痴等么?难道他不知道采儿不会再回来了?还是想自欺欺人?雨容不敢打破他的期待,尽管在雨容看来,那已是必将破灭的幻想。

  夜行完成了采儿最后的请求,不过不是娶妻,而是纳妾。他需要有一个人在身边看着他,阻止他变得疯狂,而雨容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他不会爱她,这是早已说好的。无论是他的妻子,还是他的所爱,永远只有采儿。他很后悔当采儿问他会不会忘了她时,没有回答她,她是他的唯一。

  对于雨容来说,一方面是为了报恩,另一方面则是为夜行的痴狂所感动。他始终是一个值得去爱、值得依靠的男人。怀着那一丝期冀,她无怨无悔地付出少女最纯情的爱,盼望着哪一天,她苦苦守候的良人能为柔情所感,回馈给她同等的呵护。

  就这样,两个人保持着有名无份的关系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这天,雨容神色慌张地从市集回来,找到夜行就说:“大哥,城里到处都是官兵在找你,说是找到之后格杀勿论!他们正挨家挨户地搜呢!现在怎么办?”

  夜行神色不变,实际上,自采儿失踪后,他的神情一直未变,冷冷淡淡的,整个人失去了温度。“谁下的令?平王?抑或苏承?”他的口气十分不屑,毕竟,他已不是那个无能的奴仆了。毁天灭地剑法虽没练得得心应手,应付他们却是绰绰有余。

  “是平王。但是苏承为了邀功,也帮忙帮得很积极。”

  “雨容,我们离开吧!离开原国,去玄国。”

  李隽,苏承,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梅园中,夜行用手支着额头,好让自己清醒一些。他不要陷在那些让他悲痛欲绝、让他发狂的记忆中。他很清楚,那只是记忆,六年前的记忆。当年是他无能,才让心爱的女人为自己受尽苦楚。然而,今天一切都不同了。离开原国后,他投身玄国军队,依靠习得的毁天灭地剑法屡立战功,一步一步地爬到这至高无上的地位。只要他愿意,甚至可以带兵攻进原国国都,让原国君主李隽、丞相苏承跪在自己面前。他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的女人。如今,只要那个逃离他的小女人回来就一切都完满了。

  “大哥!”夜行抬头一看,是雨容和小王爷秦磊。“怎么有空过来?”

  “大哥又喝酒了?见到苏承和苏璃让大哥很不高兴吗?”雨容和秦磊都坐了下来。

  “那两个人还不足以影响我。”

  “可是采儿姐姐有足够的能力影响你,不是吗?”雨容心里再清楚不过。

  “……”

  “夜将军,你与采儿姑娘的事我听雨容说过了。如果她还活着的话,应该会回苏府,或是回雨容在原国的住处。但是六年过去了,那儿没有一点儿消息——”秦磊试探着开口。

  “你想说什么?”夜行犀利的目光直射向秦磊。

  “你不能抱着回忆过一辈子!”秦磊回视夜行,没有一点儿惧色。

  “你——”

  “将军甚至比不上雨容。雨容也曾经对你付出全部的爱,但是她学着放手,而且,她成功了,不是吗?既然雨容一个弱女子能够做到,为什么将军却连尝试一下的勇气也没有?将军甚至不敢接受采儿姑娘已死的事实,只知道把自己困在回忆里,伤了自己,也伤了关心你的人。”此情已成追忆,再执着下去也只是让死者牵挂,让自己在幻想中沉迷而已。

  “够了!不需要你来教训我!”夜行怒吼。

  “大哥,相公也是关心你,想让你从痛苦中解脱。他没有其他意思,纯粹是为你好。”雨容见夜行动了怒,连忙解释。除了采儿,夜行对任何人都是没有任何情意可讲的。

  “走吧!”夜行闭了闭眼,把沸腾的情绪压下。

  雨容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就拉着秦磊离开了。夜行看着一片灿烂的梅花,默默无语。采儿,你真的抛下我了吗?你在留下的信里说,若没有我,你不知该怎么活下去。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想过没有你的日子,我又该怎么活?你怎可对我如此残忍哪?

继续阅读:第十二章 欧阳于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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