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季扬之间，总算是深刻又清晰地画上了句号。
原来，消除遗憾，是件很轻松的事。
但他的话，却像根刺一样扎在我心上。
他似乎知道些什么……
鬼使神差般，我让出租车司机调头，去了我与林畅曾经的家。
刚一开灯，我差点被客厅里的林畅吓死。
他盘腿坐在地板上，背靠着沙发，就那样举着酒瓶睡得死猪一样。
我有些后悔没听他让我换锁的建议。
出于人道主义，我找来毛毯将他裹起来。
林畅迷迷糊糊地睁了下眼睛，一头扎进我怀里。
“老婆……我想你和女儿了……”
我被他砸的坐在地板上，被动抱着他的大脑袋。
不过半年时间，他好像消瘦了一大圈。
狭长的眼底，有着很浓郁的青色。
算起来，方慧应该生了有些日子了……照顾月子，确实辛苦。
我又想起我做月子时，林畅没让自己母亲来，自己配合月嫂亲力亲为。
深夜里半眯着眼睛起来兑奶粉的林畅，是好爸爸的样子。
那一刻，其实我是想一辈子的。
呆坐了一会儿，林畅的电话突然响起。
我扫了眼，是方慧。
电话打了三个我才接起。
那头的怔愣和意外我无比熟悉，这都是我所经历过的。
倒也没多少快感，只是觉得有些荒唐可笑。
“他在我这里。”我言间意赅。
方慧沉了沉，“我知道，这段时间，他每晚都去了。”
我嘲讽道：“所以呢？”
天道好轮回，又不是我发明的词语。
方慧沉默了好一会儿，轻轻叹息：“宋小妍，好多事情，其实你只需要睁大眼睛，稍稍用心就能看得清清楚楚。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就能一直闭上眼睛，掩上耳朵。”
“林畅有多爱你，你难道就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没等我反应，方慧又说：“你俩真是有意思，都知道，都感动，都守口如瓶，又都忌讳莫深，我一个外人看得真是累死了！”
“我和林畅论起来还是亲戚关系，怎么可能在一起？你用脑子好好想想，他要真不爱你，何必净身出户……”
我从方慧忍无可忍，颠三倒四的话语中，理了好久才理出头绪来。
总得来说，当初林畅父母是坚决反对他和我在一起的。
没有一个家长愿意自己的孩子去当冤大头。
所以，我妈那笔庞大的医药费，包括我们的婚房，都是林畅自己解决的。
他将还不成熟的软件通过包装卖给了大公司。
从前年开始，软件就陆陆续续的出问题。
林畅一直在补救，所以常常夜不归宿……也许从那时起，他就已经在为离婚做铺垫，所以他一次次的让方慧接电话。
方慧最后说：“他父母其实并没有去国外，只是林畅怕你受委屈，主动切断了你们之间的联系。宋小妍，林畅能为你做的都做了……你可以眼瞎，但不能没有良心。”
这晚，我陪林畅坐到天亮。
温室拆除，现实世界劈面而来，像潮水，涌到我面前。
静止，等待，我可以逃走，也可以留下来。
我突然明白，有选择的余地，是林畅爱我的方式，也是他最后的温柔。
我居然才知道，追责林畅的那家公司，也是季扬就职的公司。
我找到季扬，直截了当：“林畅的事，和你有关吗？”
季扬沉默。
那就是有了。
我摇头失笑……
我爱季扬，所以我离开了他。
我感激林畅，所以我心甘情愿逼自己做个贤妻。
我只是想用我自己的方式，在不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与这个世界和解。
但是好像都错了……
人生向来不留余地，人的心意也是兜兜转转，好像怎么粉饰都是徒劳。
季扬开口：“和我结婚，我会想办法帮林畅，我绝不会让自己的妻子亏欠别的男人。”
我没有犹豫，也没有停留，起身离开。
我从方慧那里得知，只要能谈拢赔偿，林畅就可以免去牢狱之灾。
我只用了半个月时间，就将手里的一切变现。
房子，车子，基金，各种首饰……都是林畅给的，我只是全部还了回去而已。
我找律师一起，亲自去了那家公司。
接待负责人，是季扬。
他那样冷冽地看着我，像看一个背叛了他的女人。
“我到底犯了什么罪，你要让我成为这样一个羞耻的笑话！”
当着很多人的面，他这样质问我。
我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有说对不起。
季扬冷笑：“你别后悔就行。”
我朝他笑了笑：“我是常常做蠢事，但从来不后悔。”
一下午的时候，我在季扬的审视下，将厚厚的一叠条款看完，签字，交出我与林畅的全部。
出了那家公司大门，正好碰上匆匆赶来的林畅。
他手指着我，气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没心没肺地看着他笑，“林畅，我不欠你的了。”
我们终于可以相爱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