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公园最热闹的地方,也是最亮眼的地方。一群穿着大红大绿、带金光闪闪鳞片舞蹈服的大爷大妈在跳扭胯幅度特别大、有点风韵的老年交谊舞。
一对对跳的可起劲了,其中一对备受瞩目。两人默契地都快飞边子(形容跳的非常放得开)了,除了动作协调一致,两人的表情更是到位。
尤其女的,看背影二十来岁,侧影三十来岁,正脸的妆容有点吓人,小五十的老姐姐。她的舞伴是个子很高的老头,头顶的渔夫帽让他脱离了低级趣味,在人群中脱颖而出。
“李阿姨!”大姑娘惊喜地挥手。
那位老姐姐正在做半蹲扭胯的动作,妩媚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瞄了一下。我终于知道了大姑娘的名字。
“菲菲!”
我们回到了车上,两人坐在后排。
“我妈上吊了!”菲菲重复车上的话。
李阿姨甩了甩锃亮的大波浪,风情地夹起小烟卷儿。
“你妈还是走了这条死路啊!”
“那他——”菲菲咬着唇四处看,我也琢磨哪个是欠钱的人。
李阿姨笑了,额头上全是褶子:“你妈怕你伤心,不让我说。现在人都没了,还藏着掖着干啥?当年,要不是你妈上上下下陪人跳舞,他能去供应处干采购的肥缺吗?
可惜他是个现代陈世美,在供应处站稳了脚跟,就嫌弃你妈了。说你妈生的是野种,月子里就把你妈赶出来了,还故意把野种留下,不让见,那真是一眼也不让见啊,说什么在黄泉路上,等你!
真是可怜了你妈,她做了一身的病,不能跳舞了。后来,她就手把手地教我跳舞,把我成全了。”李阿姨风骚地朝车窗外一个老头飞眼儿,看得我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你也帮过我妈!”菲菲忽然笑了。
李阿姨愣了:“你知道?”
“那人死活不见我妈,我爸就是在接我妈的路上没的,我妈伤心了,她要报复他!”菲菲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你妈是个狠人啊,我说要送他进局子,你妈说那就便宜了他,必须毁了他。反正我陪谁都是跳,多一个也没事,少一个还以为我没开张呢。
你妈就像当年手把手教我跳舞一样,手把手地教我如何搞定他。不到一礼拜,我就拿下他了,一个月他就离不开我,非我不娶。哎呦,要不是看在多年的姐妹情分,我可不想把金镯子、大黑貂都交出去,还怪喜欢的。”
“后来呢?”
“后来,都如你妈的愿,他再也没来跳过舞,成了酒蒙子。听说脑梗了,让他儿子送去东陵的养老院了。”李阿姨掐了烟,“菲菲,我劝你别找了,那人流里流气的,不是正常人!”
“去哪里找?”菲菲执着地问。
“你啊,和你妈一样,不见棺材不落泪,谁知道搬去哪里了!”李阿姨眯起眼睛,撩开裙子,从大腿根的黑丝袜里掏出两张红票子,塞给菲菲,“姐妹一场,出殡也没吱声,我可挑理了。”
菲菲没有接,直勾勾地问:“去哪里找?”
“嫌少啊!”
“去哪里找?”菲菲的语气很重。
李阿姨的脸色有点挂不住,她抓起菲菲的手,把钱硬塞过去:“听说搬到重工浴池那边了。”她下了车。
“走!”菲菲命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