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黑下来，三班倒的工人开始换班，厂区是灯火通明，工厂的门面却只留下几盏灯。
“老郑，开开门，”引擎的声音停了下来，冲着值班室的老郑喊去。
老郑正是拦着楚十五和顾晨阳的保安，他一听外头今天又有车来，后背脊一凉，感觉被说中了。
天哪，那他不是真的值夜班的时候睡着了么，而且这么大的引擎声都听不见。
“谢谢老哥儿啊，”司机递了根烟过来，“这是南方过来的烟，来一根提提神儿？”
卷烟啊，这可是好东西。
老郑忙不迭地接了过来，放在鼻尖闻了闻，果然是香啊，“谢谢哦，小雷。”
开货车的就是厂里的司机小雷，这两年这小子是深得厂长器重，开着货车南下运货，是得了不少好东西。
“谢啥谢啊，都是自己人，”小雷给老郑点了烟，看到长门开了，便进去了。
因为老郑现在是有任务的，所以手中的烟就算是再香再好抽，他也觉得没滋没味了。
“给我，”值班室的窗户忽然伸进来一只手，要老郑手里的烟。
老郑抬眼瞄了一眼，就算不舍也交代出来。
就在他把烟给了顾晨阳后，顾晨阳丢了包完整的红塔山给他，“今晚的事情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泄露半个字，你就重新出去讨生活。”
工厂啊，这可不是一般地方，手里端着铁饭碗，谁愿意丢？
老郑老老实实地答应下来，“好，知道，知道，我抽一根？”
“把你的行头换下来，”顾晨阳走进值班室，发现这地儿小得转不过身来，但是控制厂区的电源开关都还在。
他朝这一个开关想按下去，结果被老郑拦住，“别乱按啊，这可是库房的开关。”
也就是说，如果小雷真的是去库房偷‘面料’的，那现在这个时候应该正在搬货。
灯关了，那边就起怀疑了，还怎么直接拦人？
顾晨阳缩回手，看到按钮上都有图，而门口……
外头的灯并不敞亮，因为大半夜的，真的很少有车进进出出，留足光亮供工人们上下班就行了。
和老郑换好行头，顾晨阳就像他一样靠着窗口。
灯光并不明亮，进去的工人和窗口的人打招呼，却并看不清楚窗口的人是谁。
夜渐渐深了，老郑困得直打哈欠，蔫蔫巴巴的，实在是扛不住了。
顾晨阳没理他，只要是好好的，一会儿有点儿动静，人肯定会醒过来。
至于之前两天为什么没醒过来，那是因为他之前抽的烟有问题。
夜半，工厂门口这一带已经静得只有风声了。
汽车引擎声由远而近，顾晨阳压了压八角帽檐，斜眸朝着货车开的方向望过去。
只见火车在门口停下，司机小雷跳下车，东张西望了两眼，往值班室走来。
他对着一动不动的靠着窗的‘老郑’喊了两声，“老郑？老郑？”
奇怪，今天的老郑怎么不睡到地上，而是就这样靠着睡？
不管了，时间急迫。
小雷连忙按下门口大灯的按钮，眼前瞬间一片敞亮。
厂子门口不远处是一个池塘，如果不小心拐进去，那可是事情大发了，所以，哪怕是麻烦一点儿，他也要开大灯，免得凭直觉而出事。
他利索地出了值班室，爬上货车，双手握着方向盘正要离开，忽然听到有人敲车门。
“嘿嘿嘿，下来，下来，。”
“你谁……”啊字还没说出口，小雷便说不下去了。
厂里几个老板可都在呢。
而且一个个带着八角帽，穿着中山装，手里拿着手电筒，好像是有备而来。
那老郑……
他朝值班室看过去，只见‘老郑’身高比平时高一些，人也比平时瘦一些，再看一眼，遭了，这人不是老郑，那老郑呢？
“小雷，你车上是什么东西？”股东张建设拿着手电筒敲着货车，“我看了记录本，这大晚上的，不需要运面料啊。”
“张厂，我这不是……这不是……”小雷完全没有心里准备，被这么一问，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来。
“老张，后面全部都是我们库房里的备用面料，”已经有人爬到火车车斗，拉开了毛毡布，将一卷卷尚未分割的布匹展示给大家伙儿看。
“好啊，原来偷布料的人是你啊，”老张火冒三丈，“打电话报公安。”
小雷当然不愿意背这个锅了，报公安被抓进派出所，那可是要坏名声的事情，他一个清清白白还没娶媳妇儿的小伙子怎么能进派出所？
开玩笑！
“别啊，张厂，我这不也是听吩咐的么？”小雷连忙要从口袋里拿烟，只可惜，手才碰到烟，已经被顾晨阳给夺了过来。
打开后闻了闻，正是老郑之前抽的那种。
小雷笑不出来了，“这是，是傅厂给的。”
“到底怎么回事，和张厂他们说清楚，要不然真的请你去派出所喝茶去，”顾晨阳把烟往地上一丢，抬脚重重的碾了下去。
小雷脸色都不好看了，“我就是个司机啊，哪里敢动用工厂里的活，我这不是有任务单吗？”
说着，去车头拿了本本子出来，沾着口水一点点地翻，“这是今晚……”
话没说完，运货清单就被张厂拿走了。
简单翻了翻，可以看出，前天和昨天两页已经被撕走，也就是说无从查起。
但是今晚的还没来及撕走，“谁给你谢的？”
“是……是……”
“老张，”话还没说完，一辆小车停在了大货车的前面，傅佩兰走了出来，“我让小雷给我运点布料出来做样品，不行吗？”
这一卡车的布料做样品？
大概有点正常思维的人都不会相信了。
“大嫂，你要面料做样品，我没意见的，但是要这么大卡车，是不是把钱付一下？”
“老张，你还管我要钱？呵……真是世风日下，我这个厂长走不好当了，行吧，我有心推销库存，你们都要拦着，那就别怪我了，到夏天之前，你们要是不把库存解决掉的话，年中报表上的利润，你们就别分了，就拿这些布料当利润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