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久没有踏足过庆和宫了,自秦臻入宫以来。
仿佛还是不久前,也是在宫门外他打趣道:“待我忙完这阵子,定日日到凤鸾宫去陪你。”
只是自那之后,他便鲜少再来看她。
仿若昨日,历历在目,如此清晰。
时卿在宫门外,身子有些发僵,身后跟着她的婢女再不是缨儿,阮府风光不再,如今的她,亦不是从前的她。
推开宫门,她打起一副笑脸,紧攥着手帕的手都有些发僵。
她背着光,一步一步朝他走来,明明是在笑,李斯渊却看得一怔,那笑里带着疏离,她近在眼前,此时却无比遥远。
李斯渊起身,就怔怔地看着她,竟是动弹不得一步。
直到她走至他的身侧,吩咐婢女将食盒放下,才轻声对他说:“知陛下繁忙,妾特意做了些点心,又怕不合陛下口味,所以亲自带给陛下尝尝。若哪里做得不好,妾下次定当改进。”
说着,打开食盒,是两份榛子酥和桂花糕。她只拿出其中一份,摆在李斯渊面前,轻声细语说道:“良人虽不怪罪我,可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点心便多做了一份,还望陛下到眠宫时代妾给良人,也算是妾一番心意了。”
她柔柔笑着,一副顺从模样。
没等到他回答也不急,亲自拿了块点心,递到他跟前:“陛下尝尝?”
他这才把目光移向她手里的点心。
她从前也会为他做些点心。
李斯渊接过,尝一口,却是一怔……
他藏在袖中的手有几分颤抖,眸色渐深,他望着她那双看似笑着却毫无温度的眼眸,问她:“点心里,放了什么?”
阮时卿心中一震,不可思议地望着他,面上再维持不住那平静无波澜……他,怎么会知道!
然而还不待她回答,李斯渊又拿起一块放入嘴中,神色中有几分回忆往昔的怅然:“我曾玩笑道,桂花糕用雪花酿做定美味非常,你竟未曾忘。”
忘?他说过的话,她何曾忘过一句,真正忘记的那个人,是他李斯渊!
阮时卿心底嗤笑,方才的那份不安随着李斯渊这番话,慢慢消散。
她干笑两声:“您九五之尊,妾哪敢忘记您说过的话。”
他却忽然抓住她的手,眸色漆黑,辩不清眸底的情绪,阮时卿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便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可李斯渊却久无反应,阮时卿见状,这才轻唤一声:“陛下?”
陡然间,李斯渊将她拉入怀中,用一种极压抑的声音低声问着:“时卿,是不是很恨朕?”
恨,当然恨。
可现在的阮时卿万不能这么说,她敛下眼眸,却是搂住了李斯渊,柔声道:“陛下说的是哪里话,妾爱慕陛下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恨您?”
不恨么?李斯渊苦笑,明知道她说的是假话,可他到底还是有几分期待。
她若不恨自己,怎么可能给自己下毒!点心里,除了雪花酿,还加了毒药。
他松开阮时卿,背过身去。
他背影萧条,在阮时卿的眼里有几分落寞。
阮时卿怔然,有瞬间的恍惚,可还是抑制住自己的心神,微微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东辛给他添了新茶,顺嘴问了句:“要把点心送去眠宫么?”
李斯渊摆手:“不必了,秦臻那里每日的吃食,比起这份点心里头用的份量,只重不轻。”
东辛大惊:“陛下的意思是,这点心……”
李斯渊半阖着眸,良久道:“朕本就是亡国之君,若能死在她的手里,总好过死在那乱臣贼子手中。”
一滴湿润溢出眼角:“既然是她想要的,朕给她便是。”
从第一口浅尝,他便知道她用了毒。原因无二,不过是因为他亦用了相同的方法对付秦臻。
这种毒有些淡淡的清香,长期服用,便可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死去。
不过一条命罢了,于阮时卿……他能给她的,也不过就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