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旭回到警局不久,就看到杨铁山和周雅楠前后走了进来。他急忙迎了过去,问道:“师父,那边什么情况?图书馆的监控没问题吧?”
杨铁山也有些失望,摇头道:“没问题,都没问题。丁昊,王强几个人殴打陈旭的时间,正好与凶杀案周海涛死亡时间重叠,而且他们第二次回到公园的时候,丁钰还在现场昏迷着,他有不在场证明。”
陈旭顿时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放下了心。他把询问王强的本子递给杨铁山,接着说道:“我也询问了王强,他交代的跟丁钰,丁昊的供词完全一致,不过有一点出入就是,第二次他们回去公园后,发现丁钰已经醒来,正坐在那里整理伤口。丁昊这小子上去又是一顿暴打,最后还是王强看不过去了,先行离去,在路上遇到一个老大爷,让他去救丁钰。”
“已经没有关系了,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丁钰真的不是凶手,周雅楠也拿到了医院的记录,他被老大爷送到医院时,周海涛还没有死亡。”杨铁山摇摇头,有气无力的说道:“可能,我们都有些先入为主,想当然了,这案子不简单。”
陈旭和周雅楠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目光中看出了复杂的神色。他们对丁钰这个人的感觉,真的是有些无语了,一次次肯定他是凶手,最后却又发现他不是凶手,此刻两人的心境都是相同的,又希望丁钰是凶手,又希望他不是,矛盾而又纠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陈旭不由问道。
杨铁山想了想,挥手道:“先这样吧,你们俩回去休息,毕竟忙了一整天了。我完了再去跟丁钰聊一聊,毕竟拘留时限还有时间,如果再问不出来什么的话,我就把他释放了。”
“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点点头,走出警察局时还有些失魂落魄。
“陈旭,你觉得丁钰到底是不是凶手啊?”周雅楠还是不相信,再次问道:“我就不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他的小说不更新就没事,一更新就会出现死者,而且还跟小说剧情一模一样……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陈旭也有些茫然,想了想,不由苦笑道:“我们还是不要乱猜了,根据科学事实找证据吧,免得下次再在丁钰面前丢人。”
周雅楠立刻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也难为情的说道:“是啊,等杨队放了丁钰,我们俩该怎么面对他?是不是还要说一声道歉?”
陈旭想了想,烦恼的摇摇头说道:“不想了,我脑子都快炸了……回家好好睡一觉。”
“好吧,那我们一起走。”周雅楠摊了摊手,跟在陈旭后面一起向着同一个方向走去。
陈旭有些纳闷,不由停步看着周雅楠奇怪的问道:“你跟着我去哪呀?”
“去你家呀……”周雅楠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低声说道:“马主任约了我,今晚在你家吃晚饭……”
说到最后,周雅楠的声音宛如蚊蝇,小的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哎哟……我的这个妈呀!”
陈旭彻底崩溃了。
马主任就是陈旭的母亲马小梅,周雅楠当初也是马小梅的学生,只不过跟陈旭不是一个班。马小梅得知周雅楠跟陈旭都分配进了同一个局里,一起工作后,便时不时得把周雅楠叫回家里吃饭,像是儿媳妇一样亲热。
陈旭自然知道自己老妈的意思,周雅楠家世也不错,父亲是教育系统的一个领导,母亲还是市歌舞团的台柱子,在庆城也算个名人。这样的家世,跟陈家正好门当户对,是个不错的亲家。
这不乱点鸳鸯谱吗……
陈旭现在所有心思都在事业上,想要屡破大案,神勇抓贼,成为庆城刑警系统的一个明星,可不想在男女之情上浪费时间。再说了,他对周雅楠根本就没那个意思,不来电……
“那就走吧。”陈旭还是礼貌地挥了挥手,自己在前面带路,哪怕周雅楠去他家跟回自己家一样熟悉。
陈家住在公安局新家属院的七楼,在这八层的新盖小楼里是最好的楼层,采光又好又不怕漏水夏天发热,而且阔气的落地大窗可以将庆城全貌尽收眼底。
这是公安局分配的楼房,虽然动用了住房公积金,但基本上也算是福利房,除了不能私自售卖,也算是自家可以传三代的房子了。
周雅楠看着门口站岗的警卫,不由咂了咂舌,对前面的陈旭小声说道:“陈旭,你家的小区不愧是咱们庆城最好的小区,就连门口站岗的都是警察。”
陈旭嘴上没说,心里却想公安局上上下下的领导都在这个小区里,能不站岗吗。
说到这里,陈旭不由想到了钢厂家属院,想到了丁钰。同样都是国字头的家属院,同样都是一个时代的青少年,可是,他跟丁钰的遭遇却完全不同,可谓是天壤之别。就像这小区一样,公安局家属院朝气蓬勃,阳光明媚,而钢厂家属院死气沉沉,树荫下的昏暗看不到未来。
周雅楠没有发现陈旭神色有异,继续说道:“对了陈旭,我听说你们小区要加装电梯了,如果真的装了电梯,你们家的楼房可真的就是完美无缺了。”
“我也听说了,国家的新规定,六层以上必须安装电梯。”陈旭点头道:“南方那边已经实行好几年了,咱们庆城市据说今年就要改造了。”
公安局新家属院作为庆城最好的住宅小区,没有装电梯是唯一的缺点。
据说当初那一届局领导再一次酒场上做的决定,说咱们的干警必须要身体好,每天爬爬楼也不是什么坏事。于是乎,整个家属区十几栋八层高的楼房全部都没有加装电梯,成了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些年领导更新换代,而且退休职工也多了起来,上下楼很不方便,所以加装电梯的呼声越来越高,甚至在去年年底的时候,一群退休老干部跑到市政府赖了两天,说再不给装电梯就上市长家住去……市长无奈,这才承诺在今年底保证加装电梯。
据说那一次市政府的情愿行动,还是母亲策划的……陈旭皱了皱眉头,他最不喜欢这种乱七八糟的事。
陈旭打开门刚进去,马小梅就从厨房里钻了出来,一脸亲热地对周雅楠说道:“雅楠来了呀,快坐下歇会,一定累了吧。”
“阿姨,不累……”周雅楠羞赧的说道。
“累什么呀,只是坐了三站公交车,这也能叫累?”陈旭放下自己的背包,拿起桌上茶杯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戏谑道。
“你懂什么啊,女孩子天生娇弱,不能累的。”马晓梅瞪了陈旭一眼,又对周雅楠笑道:“不过不要紧,今年年底阿姨发了年终奖,给陈旭买一辆桑塔纳小车,让他每天上下班都接送你……”
周雅楠更是不自在,急忙摆手道:“阿姨,不要那么破费……不用的……”
陈旭也故作夸张的说道:“妈,你可真是个富婆呀,一辆桑塔纳估计得十万块吧,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马小梅得意的笑道:“你别看不起你妈我,这不刚当上副校长吗,工资也提了一档,再加上这些年的积蓄,差不多马马虎虎买一辆吧。”
周雅楠不由咂舌道:“阿姨你可真厉害,咱们市长的座驾好像也只是桑塔纳吧?”
“你这丫头看来真的不懂车……咱们市的一号车是帕萨特,虽然车标一样,价格可就差得远了。”
马小梅得意洋洋的又要给周雅楠科普一下汽车知识,却被一个直爽的声音打断了。
“你这个知识分子呀,研究的可真多,连汽车的知识都懂,是不是你们学校准备开一堂汽车课呀?”
“爸!”
“陈叔!”
两个年轻人急忙站起来打招呼,来人正是陈旭的父亲,陈万国。他当年也是庆城公安局的刑侦科长,再一次抓捕行动中了两刀还死死抱住了要逃跑的杀人犯,最后还被同伙开着吉普车轧过去,扎断了一条腿,获得了一次二等功光荣退休。
不苟言笑的陈万国冲着两个年轻人点点头,然后没好气的看了马小梅一眼,批评道:“咱们现在社会呀,就有一部分人飘了起来,靠着党和国家刚刚脱离了温饱,他就开始腐败了,想着去享受了,什么国外的东西最好,国外的月亮也是圆的……”
陈万国还没说完,就被马小梅大声打断。
“陈万国,你什么意思?阴阳怪气的说谁呢?”马小梅看着陈万国,气势汹汹的质问道:“我享受?我哪里享受了?穿的鞋子还是前几年学校发的福利,看上一个项链好几年都舍不得买,我享受了吗?再说了,我们以前受过的苦,难道就不能让儿孙们享享福?”
“他们现在是享福的时候吗?刚刚踏出学校大门,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就应该艰苦奋斗,努力工作,实现人生价值……”
“得了得了,今天雅楠在,我不跟你吵。”马晓梅瞪了陈万国一眼,然后笑着对周雅楠说道:“雅楠,你别在意啊,你陈叔叔一天窝在家里,这脑子也秀逗了,跟不上时代,走,咱娘俩去厨房说说悄悄话。”
马小梅不由分说拉着一脸尴尬的周雅楠走进了厨房,还顺手拉上了门,果然是说悄悄话去了。
陈家父子俩对视一眼,无奈的神色立刻跃于脸上。
“爸,你坐下喝茶吧,吃点水果别再生气了。”陈旭搀扶着父亲坐在沙发上。
对于陈万国,陈旭还是很尊敬的。从小到大,父亲都是他的偶像,那闪光光的勋章,上小学的时候一直戴在陈旭的脖子上,逢人便夸他长大了也要得到这样的勋章,而且比这个还要大。
不过母亲说的也对,父亲自从断了腿,退休以后,就不爱出门不爱见人了,整天呆在家里看看电视看看书,确实越看越无聊。前些年他竟然还提出要装个假肢继续回到一线战斗……
结果,当然被组织拒绝了,装假肢可以,公费装,但是回来工作绝对不行。陈万国的牛脾气也上来了,不让回去工作,就不装假肢,不浪费国家资产。
想到这里,陈旭不由得摇摇头,清官难断家务事,估计就算是包青天来了,也断不清他父母的官司。不过陈旭很确定,他的父母都不是坏人,虽然平时小吵小闹拌嘴的事情不断,但在大事面前,两口子的立场还是很坚定的。
陈旭以有这样的父母骄傲,庆幸自己生在了一个温暖有爱的家庭,如果生在丁钰那种家庭,陈旭不敢肯定,自己现在会不会比丁钰更惨。
“陈旭,最近工作怎么样?”陈万国看了一眼儿子,面无表情的问道。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表面看起来铁面无私,把谁都当成嫌疑犯看待,可心底里却是个软心肠的人,尤其是面对这个儿子,从小到大,慈父两个字在他的身上演绎的完美之极,找不到一丝瑕疵。
而马小梅恰恰相反,平时对谁都是一副笑眯眯,可以负责靠得住的样子,但是办起事来,却是公事公办从来不讲关系。她对待陈旭也是一样,很少对陈旭红脸,最多只会是瞪一眼,骂两句。但是气急了,那可是真下死手,陈旭现在还对妈妈小时候的体罚心有余悸,印象深刻。
当然,陈旭并不是对母亲有什么意见,相反他很爱母亲,只不过这些想法都是一个儿子内心的牢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