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旭跟杨铁山分开后,立即赶往忙来胡同。
忙来胡同是庆城市中心一条小巷子,紧靠着城东菜市场,以前菜贩子们骑着三轮车拉菜经过,碰见熟人了就喊一声忙来……久而久之,这条小巷子就被人称为忙来胡同,随着城市经济越来越发达,经过的菜贩子越来越多,巷子里的居民便很有卓见的摆出了茶摊,小卖部,冰棍箱,倒也把小生意做得有声有色。
不过前些年城市规划,将菜市场拆了重建,这条巷子也渐渐没落了,陈旭走进去后,只见到几个老大爷坐在矮小的店铺前打着盹,盛放着冰棍雪糕的冰箱也拔了电,在上面盖上一条厚厚的被子,勉强起到了保温的作用。
王强家就是前面一个拐角处的小卖部,根据丁昊的交代,陈旭刚才已经从局里调出了他的资料。十七岁,庆城八中高三年级的学生,虽然现在已经到了高三,但王强似乎一点也没有高考压力,整个跟社会上的无业青年混在一起,大错不犯小错不断,随时都在被开除的边缘徘徊。
陈旭知道这种家伙有些不好对付,死猪不怕开水烫,而且又处在青春叛逆期,一言不合都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记得上个月,在另一所中学就出现了一起骇人听闻的学生杀人事件。
那是庆城三中,是庆城最好的高中,每年都会出几个清华北大。名声在外,学位自然也是紧张无比,学生不但要学习好,还得家长社会关系硬,有钱,这才能进入三中上学。
陈旭记得那小子,长得又瘦又黑,脸上长满了青春痘,满脸都是。周雅楠当时都不敢正面看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其实那小子也不敢看周雅楠,害羞的,青春期的少年,总是对大几岁的姐姐们情有独钟。可是就这样一个害羞的未成年学生,干出了一件让七里八乡恨之入骨的杀人事件。
他叫黎明,跟香港那个大影星同名,据说也是他的偶像。黎明是乡下的学生,品学优良,中考时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报了庆城三中。为了确保自家的宝贝儿子能够百分百进入三中学习,黎明的农民父亲又花了大把的钱找了个远方亲戚找人说情办事,最后才勉勉强强进了三中的一个普通班。为了支持儿子考上好大学,老父亲又忍痛卖了家里的老母猪,给儿子租了一间亲戚家的平房,报得小饭桌,一日三餐起居无忧,只让孩子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学习了。
黎明还有个姑姑也是庆城人,平日里看不起乡下的泥腿子,觉得辱没了她城里人的身份。但是自从黎明上了三中后,她预感这小子以后有出息,于是隔三差五就把黎明叫到家里吃饭,并且炫耀家境卓越,男人是小包工头,只要黎明能考上好大学,学费她给包了。
黎明试着借了几次钱都很顺利后,觉得自己这个姑姑是大款,于是想法也发生了改变,在学校里手脚大了起来,请兄弟吃饭泡吧打游戏,还试着谈了一个女朋友,整日里又是奶茶又是礼物,渐渐的迷失了本心。
很快,姑妈也发现了黎明的堕落,于是不再借给他钱,并且扬言要向他父母揭发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并且借给黎明的钱一分不差要还回来。黎明很是气愤,偏偏又因为没有钱,女朋友也和他分手了。黎明很是伤心,喝了几瓶啤酒后,闯进姑妈家要借钱。姑妈生气要赶他走,推搡之间,黎明失手捅死了姑妈。
其实陈旭知道,并不是失手,而是黎明主观行凶,只是为了社会影响,才对外这样公布。这事情还没完,黎明捅死姑妈后,在家里没有找到多少钱,只有存折。黎明恼羞成怒之下,竟然拿起姑妈的手机,冒充她的身份给远在外地打工的姑父发了信息,说自己忘了存折密码。姑父也没多想,告知了密码。黎明随后将存折上的一万多块钱全部取出来,然后逃之夭夭。
第二天,黎明就在邻省一个小火车站被抓住了。被抓时,他还挺诧异,说自己详细的规划了逃跑路线,怎么还会被抓……这件事情当时引起了极大的轰动,甚至就连三中校长都受了牵连,不得不从校长位置提前退下来。
陈旭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因为他母亲就在三中任教,出了这个事情后,他母亲也从教导主任的职位往上走了一步,当上了副校长。
世事多舛,陈旭也分不清这事情究竟该怎么说,但他只知道一件事,就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做了错事,就得付出代价。
胡思乱想着,陈旭走进了王强家的小卖部。
这是一间低矮的临街铺面,常年未整修,就连门前台阶都变得残破不全,跟别说是门扇,陈旭推开门的一刹那发出的滋啦声,就像是一声女鬼的叫声,再配上昏暗潮湿的小商店,竟让陈旭心里不由跳了一下。
“有人吗?”陈旭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问道。
多了许久,才从货柜旁一个小矮门里传出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买什么?”
陈旭急忙回答道:“我不买东西,我找王强!”
“不在,滚!”
没想到,里边那个声音破口大骂。
陈旭一愣,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听出这个声音是男是女。
“麻烦您出来一下,我是公安局的,有事需要向王强了解。”陈旭不亢不卑的说道,语气也生硬了起来。
他并不是胆小怕事,只是第一次独自出警,有些不太适应。
这时,里面才传来索索的声音。
很快,一个瘸腿的矮个男人一瘸一拐走了出来,抬头看着陈旭,一脸的不耐烦,“找他干什么?他不在家!”
陈旭皱眉道:“您是?”
“我是那王八蛋的爹!”
男人坐在柜台里边一张小木等上,只漏出半边脑袋。他点上一支烟,匪气十足的说道。
“你好,王先生。”陈旭忍住脾气,和颜悦色的说道:“是这样的,您儿子涉险一起校园伤害案件,希望您能好好配合我们的调查,否则……”
“否则咋样?”
男人歪着嘴,用眼睛斜视着陈旭,漫不经心的说道:“要抓去坐牢?还是枪毙?随便啊,要抓赶紧抓,再不抓我他妈都想打死他!”
陈旭表情一滞。
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父亲,还能这样说自己的亲生儿子……陈旭几乎以为王强跟丁钰一样,也是后妈或者后爸家庭了。
没想到第一次出警就遇到个刺头。
陈旭看着这个男人,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拿出硬手段制服他?还是灰溜溜的离开这里,等王强回来再说?左思右想,似乎怎样都不合适。
就在陈旭无计可施,极度尴尬的时候,一个半大小子揭开门帘,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与此同时,那男人突然吼了一句,“快跑!”
那半大小子倒也机灵,二话不说下意识的转身就跑,似乎已经跑了不是一遍两遍。陈旭楞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狠狠瞪了那男人一眼,发足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