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自然醒的日子,两天就过够了。
金未未说,等待放榜太煎熬,不如来场18岁的旅行吧。这个提议实在太蛊惑人心,听到的,没有一个人能拒绝的。
金未未拉了一个群,有创业合伙人,有校广播站的熟人,有复旦大学面试时认识的新友,有谭奇薇这样的密友,也有罗门哲、陈书仪这样乱入的校友。进群的人可以拉自己的好友进来。不多久,群里就有三四十人之多。
大家在七嘴八舌讨论去哪里玩。消息乱飞,谭奇薇看一眼消息,看一眼小说。突然,金未未说了一句炸裂的话:【不如我们去英国找顾原吧】
群里有好些不认识顾原的人。金未未的话很快湮没在消息海中。
然而谭奇薇的心海,仿佛被投进小石,泛起层层涟漪。那些关于顾原的记忆,呼啸着自己冲进脑海。谭奇薇的手机号码没换,时隔这么久,顾原从未联系过她。没有打过电话,没有重新加过好友。
在忙碌的迎考复习中,谭奇薇渐渐淡忘顾原。直到金未未刚才又提起。
阔别一年有余,不知道顾原在异国他乡过得好不好?
谭奇薇给金未未发私信:【你跟章西子联系过吗?】
金未未很快回复:【那家伙见色忘义,跟她顾原哥哥去伦敦后,就再也不要我啦。】
谭奇薇想起那个熠熠发光的绝美女孩,因父母离异和家道中落而不得不依附于顾原妈妈,一直以为是不得已,没想到,竟是正中下怀。
金未未的消息接连又进来:【时隔这么久,我就以实相告啦。那时候,章西子无时无刻不在诋毁她的顾原哥哥,可是,她没有意识到,她的话题里只有顾原。所谓的诋毁,其实是变了形的爱。
她得知要跟顾原一起去伦敦的那一天,给我打了电话,用奇怪的声音问我相信心想事成吗?当时我还纳闷,后来就了然了。她太激动了。因为她心想事成了。
章西子是不会联系我的,因为我是你的闺蜜,而顾原,一直都在暗恋你。】
谭奇薇忽然想起来,她和金未未和好之后,相互讲了很多私密的话。她甚至向金未未讲了她和罗门哲之间松江大学城之吻,自习室的那些拥抱,唯独没向金未未讲她曾经不顾考试,去机场为顾原送行。
谭奇薇删除了金未未的最后一条消息。可能是为了照顾罗门哲的感受吧。
高考一结束,罗东升的黄鱼面馆就歇业三天。连排队吃面的火爆生意也不要了,罗东升要带罗门哲回故乡祭祖。因为,罗门哲的估分非常高,高到可以冲击985院校。罗东升在年轻的马老师面前,没忍住,直接哭了。
他太高兴了。
孽子涅火重生,他的福报啊。必须跟老祖宗们通风报信一下。
罗门哲的祖籍在一个他从未去过的浙江小山村里,随着他向故乡挺进,手机信号变得延迟且飘忽。谭奇薇间或收到点他的消息。罗门哲说,从上海出发,乘坐高铁,乘坐大巴,乘坐三蹦子,步行,最终抵达爷爷幼年生活过的山村。
山村凋落,人烟稀少,青壮年早已去外地谋生,剩下的多是故土难离的老人家,偶有被父母撇在家里的儿童。罗门哲他们的到来,瞬间成为村里的火爆新闻。整个村里的人都来看他们。晚上,大家烧起篝火,围着篝火听听不懂的乡音,罗门哲仿佛看到爷爷穿过人群,来到他身边,靠着他坐了下来。
【那一刻,我清楚地认识到,焊接是我最正确的选择。】
【谢谢你,薇薇,谢谢你支持我。】
来自罗门哲的这些消息,让谭奇薇体会到了相濡以沫及荣辱与共。
金未未拉的出游群里,大家群策群力,积极谏言。布达拉宫、丽江古城、呼伦贝尔、九寨沟、大兴安岭、神农架、长江三峡纷纷被提议。热热闹闹讨论了三天,最后的最后,定下的目的地是上海隔壁,常州。
理想与现实合集的部分,不超过包邮区。
金主爸爸们不肯松口放孩子们飞出包邮区,孩子们只好咬牙切齿说“下回一定”。
饶是如此,金主爸爸们还要推举出一位爸爸或妈妈充当带队队长,金未未爸妈自告奋勇,毛遂自荐,赢得家长们一片走心的恭维。
选定的目的地是南山竹海,在常州市溧阳市,位于江苏、安徽两省交界之处。广告上说,“这片人间秘境,被3.5万亩的翠绿竹海覆盖,如同一片绿色宝石”。金未未妈妈擅长引导分配,她要大家当成一个项目来做,分工合作。
大家分头行动,有人查路线,有人查游玩景点,有人查住宿,有人查当地美食……这帮高中生头脑清晰,做事雷厉,半天就集合成一篇极具实践性的攻略。金未未妈妈联系好常州高铁站至目的地的包车后,大家各自采买高铁票,各自准备行李。
谭奇薇很着急,她给罗门哲发消息:【你赶不赶得及呀?】
好半天,才收到一则消息:【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延迟的信号预兆了不妙的结果。
金未未责怪谭奇薇,说她在大家提议出游时间的时候就应该勇敢反对。“你完全可以提议延后一天出发的。”金未未打来电话,语气无奈中透着怒其不争。她总是嫌谭奇薇太软弱。
“不好意思嘛。”谭奇薇苦恼道。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下把自己架火上烤了吧?”
事实如金未未所言,谭奇薇结结实实体会一把被火炙烤的焦灼感。险之又险,罗门哲到站的时间距离谭奇薇他们出发的时间只有10分钟的间隔。谭奇薇随着人流走过上海火车站的门闸,她不时往身后眺望,总也不见奇迹。
十几位少男少女在金未未爸妈带队下,依次拉着行李过验票闸门,下楼梯。谭奇薇落寞地走在最后,始终没有等来罗门哲。
这像是一种隐喻,预示着两个人之间崎岖的未来。令谭奇薇忐忑不安。
金未未穿过人群,逆流到谭奇薇身边,帮走路分神的谭奇薇拉了一把行李箱。
“还有3分钟就要发车了。要给他打个电话吗?罗门哲也真是的,来不了也不说一声。让你这样牵肠挂肚。”
谭奇薇上车,找到自己的座位,金爸爸帮她把行李箱放上行李架。大家坐定,等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最后半分钟,谭奇薇放弃了张望。她低头看手机,给罗门哲发消息:【车要开了,没赶上也不要紧,以后……】
这条消息还没有编辑完,身边传来一声金未未的惊呼:“罗门哲!”
谭奇薇第一时间看向窗外。罗门哲挎着单肩包,迈开大长腿,从楼梯口奔跑向高铁车门。身影快得像闪电,下一秒,高铁制动。谭奇薇不由站起身,想看他到底有没有跨上车。
车窗玻璃挡住视线,她看不到更多。
金未未见状,直接打电话给罗门哲,嘴里碎碎念:“快接电话啊!急死人了,到底上来了没有?”
时间静止了一样,漫长的两分钟过后,自带BGM的罗门哲出场了。BGM是金未未一心想知道结果而不停歇拨打的电话来电音乐。
当罗门哲脸上带着亮晶晶的汗珠出现时,金未未忍不住鼓起掌来。那些已经从气氛中捕捉到剧情的少男少女们,天生是起哄的好手,此时也附和着鼓起掌,甚至尖叫起来。罗门哲在大家的笑闹声中,站到谭奇薇坐着的那一排,笑着向大家拱手,脸扭向谭奇薇,像是跟谭奇薇一个人解释:“幸亏我意志坚决哦,换个人保管赶不上!”
“那是,也不看看谁在车上。”金未未调侃。
罗门哲露出大男孩羞赧的笑容,手足无措,挠头。
谭奇薇转头向窗外,嘴角止不住上扬。她心里甜如蜜。连带得,连窗外的阳光都透着甜丝丝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