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课桌如同中小学，也是单人单桌。桌和桌之间难免有缝隙。上午，第三节课，正是谭奇薇他们上体育课的时间，金未未同桌趴桌子上睡觉。
本来这种事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的。
奈何金未未的同桌睡觉打鼾。鼾声还带拐弯，平增许多喜感。化学老师花了大功夫准备表演魔法，功败垂成。本来就想迁怒，正好鼾声送上门。
喊没喊醒。
掰下粉笔头去掷，没掷准。
恼羞成怒的化学老师三两步跳下讲台，照着金未未同桌的桌子就是一脚。
本来也没有什么，又没有踢到人身上。
可是，桌与桌之间有缝隙，而金未未同桌肉又多。
掉在缝隙里的胳膊肉猛然遭受撞击，金未未同桌发出杀猪般嚎叫。他跳着脚撸袖子，露出的胳膊上显出十厘米以上的红印子。
红印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
化学老师傻眼了。
还是金未未临危不乱，第一时间想到去医务室。
在医务室门口，金未未看到了绝对想不到的场景。
顾原！抱着！谭奇薇！
“怎么啦？薇薇你怎么啦？”金未未情之所至，眼泪汪汪地扑了过去。下一秒，罗门哲从楼梯口横空出现，三两步跳到顾原面前。
顾原体力已竭，用濒临死亡的那种声音跟罗门哲交代：“她摔了……骨折……小心……”说完，摇摇欲坠。
罗门哲赶紧接过谭奇薇，只是没想到，谭奇薇自己跳了下来。
谭奇薇朝着扶墙喘气的顾原，狠狠扬起胳膊……这个动作指向性非常明确，以至于所有在场的人都下意识索起了脖子——包括被陈书仪叫出医务室的医生。
顾原累得气都喘不匀了，他佝偻着后背，全靠扶着墙才没躺下去。一抬头，本意是求表扬，结果意外看到巴掌劈面而来！
那一巴掌，谭奇薇终究没有落下去。
虽然心中怒火如火山爆发，可温婉的性子打底，到底不是粗鲁粗暴的人。
奈何，顾原自己撞上去了。
“真的！我没想打的。我哪里知道他不仅不躲，反而挺直身体。我是硬生生半道停住了。是他自己撞上去的！”
谭奇薇委屈巴啦向金未未倾诉委屈。
“知道知道。看出来了。与其说你给他一巴掌，不如说是他脸贴上去……你为什么比他还委屈？”
谭奇薇嘴巴撇呀撇，说不出话来。
她没好意思跟金未未说，顾原午饭后找到她，跟她说，他一世英名没了，她得负责。
负个屁的责啊。
她才叫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只是被阳光晃得单脚立时失去平衡，结果被自作自话搞出这么一出乌龙来。卫生室医生检查她脚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一个劲地往她脸上瞟，她尴尬地恨不得从此隐身遁世。
“好啦好啦，别想了。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记住，你不尴尬，尴尬就是别人的。”
谭奇薇长长叹了一口气。
事情已然发生，只好摒牢，假装无所谓。
第二天，谭奇薇心情沮丧地出门上学。
罗门哲已经等在小区门口。
她恹恹地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罗门哲笑得能看见后槽牙。
他要帮谭奇薇拉书包，谭奇薇挣了一下，不肯。他要给谭奇薇讲和平28号跟大连造船厂造的和平25号会师的盛大场景，谭奇薇不想听，说网上查过了。
罗门哲从谭奇薇这边绕到谭奇薇那边，十足的讨好意味。
罗门哲妈妈早晨出门扔垃圾，意外看到儿子舔狗模样，饶着谭奇薇转来转去，不由眉头紧皱。
罗门哲对垂头丧气的谭奇薇道：“那，我给你讲个寓言故事吧。”
“不想听。”
“没关系，你可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话说有个爷爷，和他孙子牵着一头驴去赶集。路上遇到一个人，说天下怎么有那么傻的人，放着驴不骑！爷爷一听，有道理，于是让小孙子坐了上去。
不久又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直摇头，说天下怎么有这么不孝的子孙，自己骑驴让老爷爷赶路。
小孙子一听，有道理，于是喊爷爷也坐上去。
不久又遇到一个人。这个人直叹气，说天下怎么有这么狠心的人，俩人骑一头瘦驴。
爷孙俩赶紧跳下驴。
又成了最开始的局面。
“我的意思是说……”罗门哲倒退着走路，不小心撞上路灯柱。
“晓得。不要在意别人怎么说。”谭奇薇接。语气低沉。
“Bingo。”罗门哲觉得自己开导有方，而且谭奇薇挺接翎子。本来挺开心的，结果，倒着走路的他，一不小心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身影，而且这身影鬼鬼祟祟的……
嘭。罗门哲又撞了一下。这回是撞到了绿化树上。
“你还是正过来走路吧。”谭奇薇说。依旧是有气无力。
罗门哲站定，目光直直的。
谭奇薇不由也停下脚步，向身后望去。
身后行人匆匆，多是穿着校服赶路上学的方育中学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