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忧心
蒋见深2021-05-24 21:563,189

  这次去到密室,只有童鹤在,细问之下,原来童赞出去打探宁王府的消息了。童鹤未雨绸缪,已开始着手准备最后一击,可这最后一击之前,还有个大问题,那便是妙觉庵中的三人。

  南山想到此处,忧心忡忡:“大人,若是我们提前把我的家人救出来,陛下一定会怀疑到我头上,到时候再要我出手暗杀宁王,那就很难了。”

  “你的意思,是要两件事一起做?”童鹤问道。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两件事一起办完,我当即便离开汴城。”南山的话令童鹤沉吟不语,她亦明白这样不好办,可这却是最好的办法。

  童鹤也想叫她先杀宁王,再救家人,可他开不了这个口,这太自私了,不论是谁都不会接受。他只好答应她道:“这样也好,只是需要好好谋划一番。”

  “我刚从丞相府出来,韩夫人我已救出来,送到丞相府上了,如今我没有杂事,可以专心致志于此两事了。”南山将刚刚所做成的事情扼要说给童鹤,童鹤抬眼一看她,满意的点点头。

  童赞一直没有带消息回来,两人也没有太多要谈的,童鹤坐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烛焰,开口说道:“若是陛下能圣明些,你这样的人,可堪一位良臣。”

  “这朝中良臣很多,只是往,恐怕会越来越少了。”南山感概一句,平静的脸上却没有惋惜的表情。

  “这是陛下自己求来的。”童鹤白须颤颤,掩住一口苦笑,他凝下神情,言语淡漠,“想不到王澹这样便想要辞官了,那时他在朝中呼风唤雨,引领了一片清明朝政,我是何其的倾慕他。”

  他精明的眼睛垂下,不想教别人看透自己的情绪,他不由低声哀叹般:“功业未及建,夕阳忽西流。我也老了。”

  “大人也想辞官归隐了吗?”南山因他感慨而话中带着叹气,无可奈何,又势单力薄,真是他们如今最真实的写照。

  可童鹤忽然眼睛一瞪,精神百倍的昂起身子,意气风发好似刚刚从军时一样:“不,正应功业未建,我才要留下。就算君心凉薄,就算朝局昏暗,我也要凭一己之力撑起一片朗朗青天来。”

  “我少年从军,见过这世上有多少苦难,我那时发誓要澄清玉宇,还天下太平,志愿不达,我不罢休。”他攥起拳头,下了最狠的决心。

  “大人。”她两字出口,却忽然住口,她想要说他太傻,可她立即明白过来,童鹤的格局与心怀,是她所不能企及的高度。

  他是真的心怀天下的人,就算宦海浮沉几十年,已到昏老的年纪,也未敢忘记自己当年的誓言。

  他如此坚定的走在这样一条路上,又会迎来如何的结局,南山不敢想,那不是至高的赞誉,便是粉身碎骨的灭亡。

  南山正要告辞时,童赞刚好回来了,她便又回过身重新落座,等着听童赞带回来的消息。童赞笑嘻嘻的,看上去心情不错,应是打探到了什么值得一听的消息。

  只见他解了剑,又不慌不忙的倒一杯茶喝下去,磨蹭到老父亲不耐烦了,皱眉催促道:“你别在那瞎晃悠,时间紧急,有什么事就快点说。”

  “说说说,我这就说。”童赞忙把嘴里的茶咽下去,往椅子上一坐,双手支着半匍在桌上的身子,说道,“宁王近来都不出府,我打听了一下,都说他迷上了炼丹,日日都将自己锁在府上生火烧柴,连府上最好的香荷池都填平了,只为摆个大铜炉子。”

  “炼丹?”南山反问一句,瞧一瞧童鹤的眼色,在影摇灯低的凄迷光里,她眯起眼睛,“这段时间,我们为了应付陛下,手忙脚乱,不知宁王爷又有什么好把戏了。”

  “宁王府不好进,我也只能在府外打转,府中的具体情况,我也不能知道。”童赞说着,一翘脑袋,仿佛想起了什么大事。

  “还有个大消息。”他故意卖个关子,把话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宁王爷的侍妾诞下了一个女孩,刚刚传出的消息,这会儿,府上的仆人正进宫向陛下禀报这件喜事呢。”

  宁王褚舆不声不响的,连孩子都有了,就连童鹤也意识到自己对宁王盯得太松。南山也警醒了自己,可她以为这也是不错的时机:“以前无法追悔,不如把握住这次机会?”

  “你是想借着贺喜的机会,一探宁王府?”童鹤的回答得到了南山肯定的颔首,他有些担心,“你我同宁王素来没有来往,此时去道喜,倒是令人生疑。”

  “我有一个办法,或以一试。”她侧目,明净眼睛开合之间,光影闪动,“如果是陛下开口叫我去,那我就不得不去了。”

  “陛下……”童赞不禁拉长了声音,他沉吟良久,后又声音转低,尽数埋进思虑之中。

  他所担心的事情,南山明白,褚桢的心思是令人难以琢磨透彻的,与他再过多的纠缠,或许会节外生枝。她横下心来,斩断忧思:“横竖都要会一会宁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童鹤迟疑了一阵,终还是点了头:“教陛下开口让你去王府怂贺礼,不是一件易事,不过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便自己小心一些。”

  南山应了一声,告辞了童家父子,回到了巡抚司里。她近来都避着褚桢,季家的事情,始终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高峰,褚桢好像也认命的不再找她去了,此时要进宫去见他,南山反而有些心虚了。

  她整理好衣裳饰物,簪上一只玉冠,趁着天还早,往宫里去了。今日青空泛蓝,冷冽无云,宫中积雪如千堆卷起的浪,又好似月下的大漠沙。

  承乾殿旁的梅花开的正盛,几枝白玉条,一树胭脂泪,白梅高洁,红梅妩媚,在寒风中倚风为乐,游戏红尘。

  徐公公报南山求见时,褚桢还有些不信,她这忽然的回心转意竟让他疑窦丛生。他眉间一丝细皱闪过,如风过水流,一瞬便平复如初,往昔平和的眼睛又如水涓涓。

  他头也不抬的传她进来,却忍不住抬头看她一眼,恍惚一瞬间,却好似已不再认识她了。她头发高束,以往额前碎碎的俏皮头发不见了,那张他曾熟悉的脸大方的呈现出来,俊美如斯,却再无初见的半点矜娇。

  她活泼灵动的眼睛如今沉静如水,眼睛微微睨着,竟在阴暗的殿中从通透变得深沉如潭,只有那灼灼的目光是未曾改变的。

  她举步走过来,莫道西风冷的气势磅礴,仗剑气如虹的从容不迫,如此的仪容伟美。他忽然想到,她是江湖人,本该就是一身剑气,两袖肝胆,高步独跨,自在来去。

  他看见她如如昔一般恭敬的行礼,她如此近,他却觉得她更加遥远,她飞得太高了,他已难再抓住她了。

  他忙低下眼睛,在奏折上批下寥寥数语,又提着笔,笔尖忽而悬在低处:“怎么了?忽然就进宫来了。”

  南山立在空旷庞大的大殿正中,雪光从门外照入,只见她身前拉起一条细长的影子,在白色的光里有些碍眼:“陛下,臣忽然想起颂昭容生前喜爱杏花,想请求陛下在昭容墓前种上几树。”

  “这样么?”他仿佛自问,又好似在问她,他没有等她回答,便说道,“徐海,吩咐下去吧。”

  徐公公诺诺领旨,机灵的眼睛瞟一瞟两个人,识趣的退了出去。

  话已说完了便是无话可说,南山一时不知怎么开口同他提一下宁王褚舆的事情。褚桢则又提笔写了几个字,而后从容搁笔:“你同颂昭容交情深,果真还是你关心她的身后事。”

  他这句话说的南山不明就里,还未及她反应,他便又说道:“不像皇后,颂昭容尸骨未寒,她便想着要出宫去,说着是为皇家祈福,不知心里在盘算什么。”

  南山心中一紧,他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他好似正在若有若无的试探,她稳住了心神,目如冷电,话音平稳不颤:“皇后娘娘出不出宫,都是由陛下决定的。”

  褚桢紧盯着她的眼睛轻轻一眨,目光移到了自己案上的砚台里,他的思绪似乎也随着浓墨陷入深渊:“丞相一直病着,他还好吧?”

  “臣同丞相大人没有什么来往,不过臣听闻他病的不轻。”褚桢这一问,试探的意味更浓了,他好似已在怀疑她同王澹在暗中来往,南山不敢停顿,立即回答他。

  或是从她稍快的语速听出了她心中的不安,褚桢忽然目光一沉,意味不明的微微笑着:“丞相病重,可真是令朕忧心,是该去看看他了。”

  他忽然起身走了过来,一下停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却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每时每刻,她的容颜却从未在他心中模糊过,她的眼睛总是那样情意绵绵地看着他,如烟一般缠绕着他的心,可如今,她的眼睛却如此平静,没有一点点爱意的波澜。他只能同样淡漠:“你随朕一起去吧。”

  她不知是不是哪里露馅了,或还只是他随意的生疑,她一边不断回响这近来自己有没有露出破绽,一边拱手说道:“是,陛下。”

  他低垂着的眼睛停留在她半露的容颜上,他想要再从她身上找回一丝曾经的痕迹,他忽然叹息,声音低不可闻:“朕从未忘过你。”

  她装作没有听见,没有抬头看他一眼:“陛下,现在就移驾丞相府吗?”

继续阅读:第一百零九章 探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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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见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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