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背道
蒋见深2021-05-24 17:092,949

  汴城中的大火无法熄灭,在狂风的席卷之下,仿佛要将整座城池吞没,南山在城门口见到被十多个将领团团护住的褚桢时,竟然由心的冷笑一声。

  他们兄弟二人玩来玩去,把好好一个

  座汴城玩成了这样。她离他不近不远,手一松,褚舆的头颅跌落在地:“陛下要的东西,臣带来了。”

  “很好。”褚桢眼中毫无波澜,一眼也没有看自己的亲弟弟。他侧头同身边人细声说了些什么,南山忽然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

  她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她似乎落入了一个圈套里,她微微侧头,目光向后一瞥,望见了自己身后的千军万马。

  “妙觉庵的门,朕叫人开了,能不能带人走,全看他们的本事。”褚桢淡淡说着,抬头看了看黯然无光的天空,“你若走的掉,那便走吧。”

  南山想不到事到如今,他还这样算计这自己,连最后的承诺也兑现不了。她本想和他好好道别,今后不再相见,可经年后回想起来时,不要互相衔恨。

  她连哑然失笑的嘲讽都不想给他了,一想到崔劢一行在妙觉庵也面对如此情形,一个老人,一个孕妇,还有一个胆小的丫头,她发狂一般抽出剑来。

  她身影如闪电一道滑落,青涯剑若青色星辰点亮天空,无人能挡住她的剑,她的剑从褚桢鼻尖前划过,身姿停下那一刻,他身前的龙旗被斩断在地。

  那决然一剑,斩断了所有。

  他只能看到她背对着自己,提剑朝黑压压的兵甲走去,他失神般喃喃:“你若走了,朕便真是孤家寡人了。”

  他呆呆看着她举剑要撕破那兵甲簇成的黑色铁壁,剑光与血色交织,连着无边的火声和通红的夜空。

  她拼了命也要走,他终于彻底失去她了,他许久都没有表情,月光混着火的猩红颜色铺在他脸上,他深沉眼睛里有光点闪烁,似是流不出的冷泪。

  血风萧萧,嘶哑的在灼烧的热浪间呜咽悲哭,将红色的夜撕裂开无法愈合的伤口,冲天的火光好似已将城阙焚化为灰烬,也将青黑的夜空烧出艳烈的赤红。

  天边一轮云中残月,和那漫天星辰一起融化在滔天的火里,风越凄厉,声越悲切,哭喊与尖叫在混乱的火与风里变作飘渺朦胧的彼岸之声。

  好似一座不夜城,好似一场难醒梦,南山那把青色的剑,映着月光,映着火光,映着血光,高举。

  圆月也变做了红色,月光也成了妖异的红辉,她在刀剑乱舞的铁墙中厮杀出一个缺口。血沾湿了她黑的的衣裳,也溅落在她雪白的脸庞。

  她好似一把神兵利器,在黑压压的人中时隐时现,她身影如燕掠过一瞬的的影子,好似照亮轰鸣雷雨之夜的迅雷与闪电。

  她又好似居于剑中的神仙,周身映着独一的微茫,她提剑屠尽了怒号着的魑魅魍魉,披着月霜,在地狱的红与黑里踽踽独行。

  她拔剑收剑,身轻如燕落在檐上,来去如风般无人能挡。云开雾散,红月如铜镜悬在屋檐上,她侧身站在月里,定格为一抹飘逸的剪影。

  她转头时因背着月光,面庞模糊不清,火光将她一双眼中流光照亮,她居高临下的看一眼远处那些旧识与不识,持剑走进了火的缝隙之中。

  这一战并未耗费南山太多心神,褚桢的人虽多,可拿她却没有什么办法,她感到斩旗那一瞬,她忽然放下了所有关于肩伤的顾忌。

  让她拿不起剑的不是伤口,而是心中的恐惧,打破顾念,她感到那天下第一的力量又回到了自己的灵魂里。

  方才她轻易从百十来人的合围中走脱,敏捷如虎豹扑,快如箭矢离弦,甚至于紧紧护在胸前的女婴都没有惊动。

  从屋檐上的火隙中走到无火的开阔处,南山从檐上跳落在地,她揭开包裹着女婴的衣物看了看孩子。

  孩子睡的正香甜,微红的月光落在她稚嫩而懵懂的小脸上,她肉嘟嘟的可爱面庞上无忧无虑,南山忍不住抬头捏一捏她柔嫩的脸颊。

  孩子“唔”的哼了一声,眉头前的肉蹙一蹙,睁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看着南山。她眼如新星一般闪烁,忽然对南山绽出一个世间最美的笑容。

  她“咯咯”笑着,银铃一般,南山心中百感交集,自己杀死了她的父亲,教她生来便是个孤儿,可她那么小,所有苦难都不会记得,何尝又不是幸运的。

  正出神的时候,南山忽然听见隐隐有脚步声混杂着呼喊声,来人喊着“追”,她重新缚好孩子,轻轻拍一拍她的背,低声道:“乖,快睡吧。”

  她不知在妙觉庵的众人脱困了没有,决意先往妙觉庵走一趟。刚起的叛乱瞬间熄灭,可城中大火未灭,好在这场火,虽后有追兵,可她却能在混乱的城中轻松摆脱他们。

  到妙觉庵的路还没有走一半,她忽感到手中青涯剑的狰狞剑气,她不由的要加急脚步往妙觉庵赶,一定是妙觉庵的情况不妙,她心沉到了谷底。

  路还未再走两步,南山忽然听见身后车马响动,刀剑锵锵,一声带笑的声音从容传来:“不知南大人要往何处去啊?”

  她轻笑一声,持剑淡然转身,她心无所惧,朗声道:“薛大人,好久不见。不知大人所来为何?”

  她明知故问,可薛勉还是不厌其烦的回答道:“陛下教我带你回去,当然,还有你怀里的孩子。”

  “我真是想不到,这种时候了,大人还在为陛下做事。”南山立于渐白的月光中,青涯剑如镜一般反着白色光芒,“大人在陛下和宁王间周旋,知道那么多秘密,还不赶快想想自己的退路吗?”

  “你胡说什么?”他一皱眉,双手侧举,朝着皇宫遥遥一拜,“宁王谋反,我助陛下诛杀反贼,何来什么周旋,什么秘密,又何来退路一说?”

  他嘴上虽对所做一切矢口否认,眼睛却惶恐的一闪,南山看在眼里,笑中不禁透出轻蔑:“我送大人两句话,第一句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夜风肆虐起来,裹挟着火焰细细的腰身往天上爬,滚烫与焦苦的空气忽然闯进了寒意,她声音亦变得遥远:“第二句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薛勉一怔,却高深莫测的一眯眼,抖一抖流光溢彩的袖子,说道:“你还不明白吗?有你在手上,我便什么报应都不会有。”

  他目光一狠,泛着凌厉的血光:“你便是我同陛下谈条件的筹码,我会活着走出汴城,可你不会。”

  “是吗?”她轻轻一问,却有千钧压顶的气势,她似那站在孤城落辉中的侠客,纵然身前是一片聊无边际的千军万马,亦泰然自若的横眉冷对。

  她那凛然不凡的目光令他心悸,他忽然想起许多年前神州大乱,在烽火连天的硝烟里,那个名叫季伉的将军,他也有一双如此的眼睛。

  薛勉忆起他征战沙场时的豪迈,他的金披银甲,他的文韬武略,他的赤胆忠心,他决胜于千里之外,却也有一段铁血柔情的故事。

  他麾下的大军,踏着隆隆的马蹄,乍如惊雷平地滚滚而来,从满天风沙中渐渐奔驰而近。

  黑色的马扬着马鬃,银甲的战士持着刀枪,兜鍪上的红缨如火飘着,刚毅的脸上只有一双视死如归的眼睛。

  可那个人,却已经死了,他曾经最为敬佩的人,不得不死在自己手中。薛勉察觉到自己心中一软,却即刻摒弃杂念,声音狠厉:“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天下第一吗!”

  他扬起声音,想要掩盖自己的心虚与恐惧:“我给寇星凡的香囊被你拿走以后,你许久没有头疼发作了吧?我劝你乖乖放下剑,不要徒增苦痛。”

  南山暗暗咬牙,她感到冷风愈发凛冽起来,冰火交织着将她环绕,她一眯眼:“弱者才会使那些卑鄙手段,可强者,向来都不会输给弱者。”

  薛勉冷冷一笑,他正要说话时,一骑绝尘来报,那士兵不知在他耳畔说了什么,南山只听见他大喝一声“快去追”,她猜测是崔劢一行脱险了,心中一下安稳下来。

  只要崔劢一行能闯出城去,她就算战不过薛勉也无所谓,只要拖上一段时间,崔劢一定会按照约定来找她的。

  她愈发冷静的看向薛勉,他身后百十来个人手持利器,从黑暗中渐渐向她聚拢。薛勉好不得意,笑道:“你还记得这泥犁阵法吗?一个阵法不能奈何你,那十八个呢?”

  “更何况……”薛勉话未说完,身边两个侍从便一人手持一个大铜铃摇起来,乘风散除去受风,听到铃声也会发作,薛勉扯起嘴角,“崔劢听到铃声时,表情可谓精彩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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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见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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