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儿不仅没有心,甩下这么句话,她便同郑瑾有说有笑的往药坊去了。
“你来村里都一月有余,昨儿个我叫你熬制的千金散的药胚你可熬制出来了?”
“待会拿来给我瞧瞧。”
郑瑾羞赧的抓了抓头发,他身形高大健壮,光那粗壮健硕的胳膊看起来比林秀儿的大腿还粗,偏生他这样粗矿的长相,性子却温言细语的。
说起话来,林秀儿若不偏头过去,都听不大清楚他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到底有没有熬出来?”
因为林秀儿靠过来,郑瑾鼻尖嗅到林秀儿身上传来的淡淡体香,下一秒他的脸唰的便红透了。
“熬出来了,就是药性只留下了六七成,同师父你还差一些……”
听着郑瑾这样说,林秀儿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光千金散这一个方子,你就琢磨了一个月!”
也好在经郑瑾过手的那些药材是陈掌柜出的,不然依照林秀儿这抠唆性子,早就让人从哪来回哪去了。
郑瑾不敢反驳,只小媳妇似得跟在林秀儿身后解释。
“师父,都是我的错,您消消气,莫要气坏了身子。”
“那不然呢?不是你的错,还是我的?”林秀儿气得连翻白眼。
“算了算了,待会儿你当我的面熬制一次给我瞧瞧,我瞧瞧这到底是错在哪一步再说。”
“好……”
陶紊杵在原地瞧着两个人的背影,最后还是一咬牙,对着林夫人打了个招呼,就就屁颠颠的跟在了两人身后。
林秀儿嘴里埋汰着郑瑾,眼角余光扫见陶紊跟个小尾巴似的上来,心底嗤笑一声,脚步却不由缓了下来,等了等。
药坊占地面积大,用高高的围墙阻隔了外人的窥视。
最外头摆满了五排整齐的木架子,上头平整铺满了晾晒好的药材,再往里走,几个封了口的巨大酒缸并排放置,清洗晾晒药材的两个高瘦妇人井然有序的干着自个的活计。
林秀儿同这两人打过招呼,便掀开门帘,进了蒸笼似得内间。
墙角分砌着三个灶台,上头摆放着巨大的蒸笼,里头蒸着的正是还未经过熬制提纯的药胚,正围坐在一起挑拣药种的三个妇人,时不时往那灶台里头添些柴火。
坐在右边的黑面婆子头发花白,同林奶奶差不了几岁,往灶台里头加了把火,便道。
“秀丫头可真是厉害,那林婆子多刻薄尖锐的人啊?三个儿媳妇就没有个不敢听她的。可住进了老二家里,就算是拿捏着长辈的架子,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听秀丫头的?”
“先前还上蹿下跳的给这秀丫头找人家,可架不住秀丫头不同意,这不都给搅黄了?”
“不是我说啊,虽说秀丫头能干,可现在家里头什么事情,都由着她个小丫头片子做主,时间久了还不得翻了天了?”
中间那个妇人年纪轻,听见这样的酸话,便想起自个家里头,一把年纪还那管东管西的婆婆,当即就不高兴了。
“怎么就翻了天?要我孙女这样有本事,爱干就干,不爱干就养着我,谁天生就劳碌命,喜欢一天到晚呆在田里头跟个老黄牛似得?”
“我看你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黑面婆子当即不干了。“我酸?就算秀丫头个姑娘家家再会挣钱再有出息也就是个女娃,迟早就要嫁出去的。”
“到时候嫁出去了,挣的这些钱不都成了别人家的?要是换做我,怎么着也要为自个孙子打算。”
“孙女再出息,日后也是别人家的人,只有孙子挣钱了,这钱才能落到自己口袋里头!”
中年妇人早就瞧这倚老卖老的婆子不顺眼了,当即不甘示弱的反击道。“那你前几天还听说人家林二丫头要招婿,眼巴巴的去打听?”
“你也不想想人家能瞧上你那大孙子吗?”
这两句话简直是踩中了黑面婆子的雷区。“我怎么就不能想想了?林秀儿之前的那些破事谁不知道啊?被人退了这么多次婚,我大孙子人高马大又踏实肯干,哪点配不上她?就我家跟她家的关系,要是真成了,那就是亲上加亲!”
“要你这个外人管东管西的?我看就是你自个生不出儿子,就见不得别人家好!”
眼见着这两人说着说着就要打起来,坐在最左边的老婆子赶忙上前将两人分开。“别打别打,这要是叫别人告到林丫头哪儿去,大家都没得好。”
那黑面婆子拗不过这口气,阴阳怪气道。“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呢?今天就是秀丫头站在我跟前,我也是这么说!”
原本雄赳赳气昂昂的黑面婆子猝不及防抬头,瞅见站在酒缸边上的林秀儿三人面上一僵。
“秀丫头?你,你怎么?”
不过好在她这么多年的盐也不是白吃的,转脸就个没事人似得笑着同林秀儿打起招呼来。
“秀丫头,你啥时候来的啊?吃过午饭了没有?”
“上次我还同你娘说起你呢,正好借这个机会,去我家坐坐,认认门不是?”
林秀儿避开这亲亲热热贴上前来的婆子,十分认真的打量起黑面婆子来。“我可不敢吃您家这顿饭。”
“这知晓的说是您古道心肠,要带我去认认门,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瞧中了您那大孙子,死乞白赖的赖上您了。”
“这吃一堑长一智,我可不敢瞎参和。”
让林秀儿这顿冷嘲热讽的,那黑面婆子面上挂不住,竟端出长辈的架子来了。
“秀丫头,你这话就说的不厚道了,你娘在这还要叫我句婶娘,我好歹也算得上你家的正经长辈,哪有你这样同我说话的?”
“况且这事也赖不着我,我一向安分老实,要不是这妇人不依不饶的,我也不能被她气得说胡话不是?”
“你怎么能帮她来数落我呢?你好歹应该叫我一声三姨奶!”
“三姨奶?”被这王婆子指着鼻子骂,林秀儿也不恼。“那依照三姨奶的意思,这事情应当怎么处置?”
王婆子眼珠子一转,十分大度。“毕竟这事我也有不对,便叫这妇人同我认个错,这事就揭过吧?”
“不然传到外人耳朵里头,倒要叫别人说你的不是了。”
“三姨奶可真是大度啊?”
“可我心眼却小的很,钱婆婆!”
林秀儿冷哼一声,掉头将在小隔间里头熬制药胚的钱婆子叫了出来。
“少东家。”钱婆子一出来,打眼一扫,就知道怕是这三人又闹了矛盾了。
药坊里头雇佣了六个人来做活,其中这熬制酒胚药胚的活计,都交给了钱婆婆与赵婆婆。
平日里头这药坊林秀儿不在,就是这两婆子管事。
王婆子自打进了药坊里,没少看这两婆子的脸色,此刻眼见着钱婆子被林秀儿叫了出来,不由心底就有些犯怵。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秀丫头你……”
林秀儿皮笑肉不笑的瞥了王婆子一眼道。
“我这庙小,可容不下这样一尊大佛,我瞧着三姨奶您也上了年纪,到了该享儿孙福的时候了。”
“想必您哪踏实肯干的大孙子早就等着伺候您呢。”
说罢,林秀儿摆了摆手道。“还不快将我这三姨奶好好请出去?”
“不然待会儿闷着我这三姨奶,我可承担不起这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