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先前只是瞧着陶猎户再怎么都是村里人,被这婆子欺负了,怎么能叫这婆子跑了?
现在听到里长说村里人每家每户都可以平白分到一块肉。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围着的这些人这心就更偏了,哪里还肯这么轻易的放过这婆子?
“我看你这人就是想钱想疯了。”
“就是,不然怎么会硬揪着这没影的事情?”
“人家陶猎户是个什么人品?能瞧上姚氏个死了丈夫的?”
“说到底不就是想讹钱了吗?都把人家儿子气得吐血了,难怪你那儿子短命!”
“我看不是姚氏克夫,是你没修嘴德,才叫这报应落在了你那可怜的儿子身上吧?”
外头何氏被气成什么模样,林秀儿心底不清楚。
陶紊的情况确实不大好,这孩子心思郁结不是一日两日了,平日里头瞧不出什么来,可今日叫何氏一逼,才将胸口处压着的那一口气逼了出来。
古人有一句话倒是没能说错。
那就是智者早夭,陶紊聪敏,有些时候又实在太聪敏了些。
给陶紊施过针后,林秀儿方才舒了一口气。“你家中可还有药?”
“还有两贴。”
“依照着陶紊现在的状况,之前那个药,只怕是得先缓缓了,得换一些清心静神的。”
虽然不知道外头到底是在吵什么,可是听着外头喧杂的环境,林秀儿难免觉着有些心烦意乱的。
“还有就是,这屋子又窄又小,更是谈不上通风透气。”
“最好就是给他换个环境住住。”
“恩,知道了。”陶亦铭应了一声,目光在面色苍白的陶紊面上过了一圈。“今日之事多谢你了。”
“谢?”林秀儿听到这话,却是意味不明的嗤了一声,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极其复杂,又太快,叫陶亦铭根本没琢磨出里头的意思。
“我瞅着你事情多的很,要解决你这劳什子的桃花债,我便替你去跑一趟。”房间内短暂的寂静叫林秀儿起身打破,她撂下这么一句,转身便要走。
陶亦铭眼见着她要走,下意识张了张嘴,只是他话还未出口,林秀儿便顿下了脚。
陶亦铭顺着林秀儿的目光望过去,却见她的袖角不知道何时叫躺在床上的陶紊死死揪住。
林秀儿尝试着从这小娃娃手中抽出来,却反倒叫他越揪越紧。
“你这小孩怎么睡觉也不安……”
“娘……”
“娘,你别走。”似乎有些惊恐,陶紊小小的身子渐渐紧蜷缩成团。
他还未变音,一声又一声的奶音砸在人心底。
就算是依照着林秀儿这般的铁石心肠,也不免有些于心不忍。
她低头瞧着他苍白稚嫩的眉眼,里头的脆弱不安实在不堪一击。
林秀儿一时竟有些恍惚,虽然陶紊平日里头瞧着像是只砸人的刺猬不肯吃半分亏,可是细细算来,他也不过是个稚嫩孩童。
身子又不好,更是没有什么同龄的玩伴,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这屋子里头,只能整日整日的与这些书籍作伴。
难免就脾气这才古怪了些。
“你若是有事便先去忙罢,紊儿这儿有我照顾。”陶亦铭的话将林秀儿生出的几分心疼生生打碎。
林秀儿瞥了他一眼,也不知打哪来的怨气。“本来就是你儿子,你不照顾,莫不是还指望着我带?”
陶亦铭似有些吃惊,细细端详了林秀儿几眼,似乎在确认这怨气的出处似得。
林秀儿却叫他瞅的心烦,伸手就推了陶亦铭一把。
“还不快去解决了外头那些人?吵得我脑壳子嗡嗡响。”
反正该给郑瑾送去的粥都被她摔在何平脸上了,她去不去,郑瑾也只能饿肚子。
今儿个倒也没什么要紧事,便在这儿待一会。
省的又才眨眼的功夫,陶紊这身子又出问题,最后还不得劳烦她?
陶亦铭唇角微微勾了勾,瞧了林秀儿一眼方才跨出门去。
为了不叫外头的喧闹吵到里头的人,陶亦铭将那两扇几乎快报销的门扶起,欲盖弥彰的阖上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嘈杂喧闹终于散尽。
这个堂屋小,根本没有给林秀儿坐的地方,她只能坐在床榻边。
无聊了便拿起一旁大箱子里头的书翻了翻。
却见那些医经上留下了反复翻看的痕迹,有几页上还明确的标注了重点。
林秀儿微讶,望了还保持着蜷缩身子,睡得十分不安稳的陶紊一眼,若有所思。
这小子倒是好学。
原先她叫陶亦铭买这几本医书也只是因为这小娃娃实在嘴巴厉害,被他念得烦了。
现在瞧着这小子倒当真有几分天分。
林秀儿沉吟了一番,手下微微一动,便从空间里头取出了一本书经。
“便宜你小子了。”
这书被人用一层防油蜡纸细细包裹,就算再小心保存,纸张也难免有些泛黄。
这本医心经可是灵气空间内唯一留下的一本医经传承,林秀儿虽然平白得了那百年传承。
可毕竟是平白来的记忆,初时林秀儿运用的还不熟练,全是依靠这医心经一点点融合到脑中的。
这本书,可比书市上那些简略的医经要贵重的多。
足以叫人当成传家之宝了!
林秀儿爱惜的摸了摸这书的扉页,放在一旁的桌上,却又想了想,取了一旁的纸笔,自言自语道。
“这可不是给你的,就是借你而已。”
“日后要还的。”
林秀儿捏着毛笔想了想,其实叫她将这书送出去实在舍不得,要不是她一手字实在没法见人。
她就直接抄一本给他得了。
可是依照着陶紊那张得理不饶人的嘴,指不准会怎么奚落她。
倒不如叫他自个抄一本,然后把这书还给自己。
“你在写什么?”就在林秀儿下笔时,陶亦铭不知打哪冒了出来,他手里头拎着个竹篮,放在桌上道。
“原先林大夫是想过来瞧瞧的,可叫药坊哪儿的事情绊住了,待会晚些时候才会过来。”
陶亦铭来的太快,林秀儿来不及将自个写的那些狗爬字遮住,叫他看了个明白。
陶亦铭的目光在桌上那莫名出现的厚重古籍上转了转,而后方才落在林秀儿的身上。
夏日里头的衣裳单薄,这样厚重的书册是打哪掏出来的?
林秀儿心惊胆战的接受着陶亦铭的打量,心里头琢磨着怎么糊弄过陶亦铭。
陶亦铭却什么都没问,只是温声道。
“你饿了吗?先吃饭吧。”
林秀儿放下手中的毛笔,在一旁架子的水盆上净了手。
回过身便见陶亦铭正在翻动那本古籍,她甩手的动作不由顿了顿。
便听陶亦铭道。
“紊儿年纪还小,估摸着这样复杂的古籍是瞧不明白的。”
林秀儿心头莫名窜起一抹邪火。
得,合着是她自作多情了?!
“倒不如我先替他抄一部分,也省的贪多嚼不烂。”
“可好?”陶亦铭的目光清澈,声音低沉温吞,无端端的将林秀儿让泄了气。
“你会写字?!”
忽然,林秀儿想起什么,疑惑的目光落在了陶亦铭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