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疾行不远,忽然间猛地停了下来。
原本闭目养神的林秀儿叫这惯性往前一扑。
在车里滚了个咕噜,与墨珠撞在了一起。
“夫人,你没事吧?”
林秀儿扶了扶自己差点摔得散开的发髻,咬牙道。
“你瞧着我像是无事吗?”
“……”瞧着林秀儿面色发黑。
墨珠赶忙上前替林秀儿整理了一下发髻。
便在此刻,
林秀儿感觉马车一震动。
明显是坐在前头驾车的马夫从车辕上一跃而下,骂道。
“你这是打哪钻出来的龟孙,光天白日的,就堵住人家去路?”
“要是想找死,自个爬到城墙上一跃而下一了百了。”
“你这是存了心,讹诈人不曾?”
又听有声清朗的男音连连笑道。
“并非,并非。”
“如此唐突之举,实在是事发突然。”
“还望见谅。”
那男音彬彬有礼,就算是被暴怒的车夫追着骂。
也未曾沾染上半分怒气。
林秀儿坐在车里头,听着听着,竟是觉着这声音莫名有几分熟悉。
她探身揭开车帘,往外一瞧。
却见外头站着的,赫然是个熟人。
傅瀚原本跃下马车,是想靠近些再叫人的。
此刻却叫这彪悍的车夫挡在三步之外。
怎么着都越不过人去,此刻眼见着林秀儿自个从车里头冒了头。
他目光倏然一亮,手中折扇啪的一声甩开。
“嫂子!”
“是我!”
那车夫后知后觉的顺着傅瀚的目光向着林秀儿望去。
“夫人?这人你认识?”
林秀儿端瞧着距离傅瀚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
正正好堵在了这条巷口,两匹马口相近。
瞧着这个距离,若非是这车夫眼疾手快,想来至多不过是一步,两辆马车便要相撞了。
林秀儿眉头微蹙,先前挽好的发髻眼下已经散开大半。
墨珠追在她身后,正在替她挽发。
“是你?”
“对对对,是我。”
傅瀚一双狐狸眼笑的十分的灿烂。
想到自己的狼狈,林秀儿面色黑沉沉的。
“你大白日的找死?”
端瞧林秀儿额头那莫名的撞痕,傅瀚自知理亏。
不好意思的用折扇掩住半边面颊道。
“嫂子实在对不住,实在是有人命关天的事情要寻你。”
“这一下着急,便冲撞了你。”
林秀儿双眼一眯,还未说话,便又听傅瀚补充道。
“我原先是听了铭哥的话,来陶府门口候着。”
“原是想着,过了午时,嫂子你理当是要出来了。”
“可未曾想,这一拖便是小半个时辰。”
“我想往陶府里头递话,可久久未曾有回音。”
“又候了些时间才知晓差些同嫂子你走茬了。”
“为了抄近路,这才得罪了……”
傅瀚一席话的十分诚恳。
那双潋滟的狐狸眼里也盈满了焦灼。
那车夫听到这儿也不由面露尴尬。
先前他好似是听见后头有车在追赶,只以为是哪家的纨绔子弟玩闹,并未停下。
想来就是因为如此,才逼的这人抄近路追赶。
“夫人,你瞧?”
林秀儿回过神来,隐隐瞧出了车夫面上的尴尬之色。
她从袖中摸出几枚碎银塞到车夫手里头。
“是我家兄弟莽撞,怕是叫大哥受惊了。”
“这几个酒钱叫大哥压压惊。”
“若是叫人问起来,还望大哥莫要如实相告。”
“否则叫外人听见,只以为我一家子都是这么些虎头虎脑的。”
车夫也只是听命办事,送林秀儿回去。
眼下见林秀儿这样上道,况且又没有真出什么大事。
故而便要再三推拒。
推拒不了了这才勉强收下。
瞧着林秀儿让随身的丫鬟将东西收好了,转身上了那位男子的车。
陆府的车夫这才掉头回府。
“打扰了。”
傅瀚清了清嗓子,瞧着林秀儿与墨珠上了车,在外头踌躇了一下。
也跟着上了马车,好在车里头的空间还算大。
傅瀚坐在靠外头的位置上,用那折扇掩面,瞧来倒有几分不好意思。
“是我唐突了,嫂子莫怪莫怪。”
“我原本瞧着你这模样,只以为你不过是轻浮几分罢了。”
“眼下却瞧着性子也是一顶一的虎。”
“这莽莽撞撞的,也好在没出什么事情。”
“否则,谁能饶过你。”
听到林秀儿这样说,傅瀚急忙连连作揖。
“嫂嫂莫要生气。”
“我知晓今日是我莽撞了。”
“嫂嫂要打要罚都可,可莫,莫……”
傅瀚说着说着,不住打眼去扫林秀儿白皙额头上那点格外鲜明的撞痕。
“你想让我莫要同陶亦铭提及?”
林秀儿轻哼一声,侧身坐着,由墨珠在她身后挽发。
马车虽说疾行着,车里头却十分稳当,让人没有丝毫颠簸不适感。
傅瀚面色尴尬,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只得讪讪道。
“我第一眼瞧见嫂嫂就知道,嫂子是个大度的。”
“想必就这点小事,不会同我计较……”
“油腔滑调。”林秀儿嗤了一声。
显然是不吃这一套。
说着,林秀儿探手掀开车帘往外头一瞧。
“你这是准备带我去哪?”
瞧见这马车在官道疾行,竟是直奔出城方向而去。
提及正事,傅瀚神色一微敛,沉声道。
“此事我不好同嫂嫂细说。”
“待会等嫂嫂瞧见铭哥,自有铭哥同嫂嫂解释。”
林秀儿凝眉。
“那你先前所说人命关天的事情?”
林秀儿边说边观察着傅瀚的神色。
“莫不是就为了诓我?”
“这倒不是。”
傅瀚提及这个,大倒苦水道。
“那陆家仆从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我递了帖子,门都还未进,就叫人挡了回来。”
“我让他去传话,只说家中有急事寻人。”
“可他非但不理睬,还叫人将我赶出老远去。”
“眼下已经耽搁了快一个时辰了。”
“也不知道等嫂嫂赶到,那人还能不能撑住。”
提及差事没办好,傅瀚就眉头拧的死紧,愁眉苦脸。
陆府门前会有这等反应,想必是因为陆止发了话。
但凡今日之事,从府里头透出半分风声,都要叫人吃不了兜着走。
傅瀚今儿个纯粹是撞在了枪口上。
不过,虽说这傅瀚话未说全。
但是林秀儿从话中辨出这濒死受伤之人,想来不是陶亦铭。
这原本吊着的心方才宽了些。
她淡淡道。
“我也不是什么神仙。”
“能够将人从阎王殿里头拉回来。”
傅瀚听到这话,抬头瞧了她一眼,好似有些欲言又止。
但是也不知道琢磨了什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