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钱。”林兴行只觉得口中溢满了铁锈味。
“我是乡下人,家里头能置办二三十两银子出来已经顶了天了。”
“你们都被那李昆骗了……”
因为吃了两个大耳刮子,林兴行白净的面颊显而易见的浮肿起来,这话他说的呀要切齿。
“我呸。”那庄家却冷笑一声,对着躺在地上的林兴行抬起就是一脚。
“你这臭小子想诓谁呢?”
“你家没钱,可是你那个亲姐姐可是有本事的很。”那庄家磨了磨牙,嗤笑道。“都在你村里头办起什么酒坊来了,还能没钱?”
林兴行结结实实受了一脚,疼的整个人蜷成了煮熟的大虾,冷汗直冒,话都说不明白了。
他们打的是林秀儿的主意!
“没有,我没钱。”林兴行本就是胸口拗着一口气,想着比不上林秀儿。
才听了那李昆撺掇,想着来这里搏一搏。
想到自己要因为识人不清,栽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还要林秀儿来替自己收拾烂摊子。
“我欠你们的钱,我自己还……”林兴行撑着身子立起来,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人踢翻在地。
另外杵着瞧了许久的打手,凶神恶煞道。“浑身上下骨头都没二两重,一百五十两银子你拿什么还?”
“我看你这混小子是不吃点苦头不知道天高地厚。”
“一百两,我欠你们的只有一百两,那五十两是……”
眼见着林兴行倔脾气上来,竟然还一副同他们据理力争的讲起道理来,那打手恶声恶气的爆了几句粗,他说一句,就挨几下打。
这三四脚直踹的林兴行眼冒金星痛不欲生,终于将他打老实了,趴在地上疼的不敢呛声了。
打手蹲下身子,扼住了林兴行的下巴,啐了他一脸唾沫。
“你当我们这是什么地方?”
“善堂?还是药坊?我管你是借了多少钱,今天是一百五十两银子,明后天可就不是这个数了。”
“拿不出钱来。”打手舔了舔嘴唇,忽然从后腰摸出一柄寒光凛冽的剁骨刀来。
他轻而易举的钳制住了林兴行的右手。“听李昆那小子说,你十二岁就考进了池山书院。”
“你们读书人,在意的不就是自个这双写写画画的手?”
打手挤出个意味不明的笑。“要是你一天不还钱,我就剁你一根手指。”
眼见着那柄剁骨刀高高的举起,飞速的落下,寒气从林兴行的脚底攀涌而上,他开始疯狂的挣扎起来。
“不!不——”
“咚——”伴随着林兴行凄厉的惨叫声,那柄闪耀着寒芒的剁骨刀劈在了他中指与食指的缝隙之间,间距不过是一指的空档。
那刀就落在了他的手指上!
一股劫后余生的感觉叫林兴行瘫软在地,仰面对上那打手的漠然嗜血的目光,被他眼底浮出的恨厉吓得一个哆嗦,这才有了自己招惹了到了亡命之徒的真情实感。
无数的悔恨翻涌在林兴行的心头翻涌,他吞咽了几下口水,颤抖着嘴,半晌才从喉口吐出几个字来。
“别,别剁我的手。”
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庄家眼见着林兴行被吓得跟个鹌鹑似得,觉着眼前这个教训只怕是叫他永世难忘了。
旋即不着痕迹的望向隔壁那薄薄的墙,眼见着林兴行都被他们折腾成这德行了,那边也没个动静。
他心底直犯嘀咕,这是觉着教训还不够?
这男娃娃瞧来年纪不大,想来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混事,这教训也教训了,吓也吓了。
要是再吓得重一些,只怕这年纪轻轻就要吓出毛病来吧?
这幕后之人是跟这混小子有仇不成?!!
庄家心里头琢磨着这事奇奇怪怪的,回头眼见着林兴行已经被吓得涕泪横流,软趴趴在地上。
打手抬头用眼神询问,接下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庄家咬了咬牙,正要开几声来再教训教训这混小子,却听到房门被人从外头叩响了。
有个伙计走到庄家耳边低语了几句,那庄家面上不显,那凶恶的目光在林兴行的身上过了一圈,旋即指挥道。
“将这小子带到楼上房间看住了。”
林兴行脸色一变。“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可是因为先前被吓得不轻,他这话没有先前那般底气足,声音弱小的跟蚊子声似得,根本没人搭理他。
等到隔壁的一场大戏散了场,林秀儿冷着一张脸转过身,抬头与陈掌柜对视一眼。
隔壁的动静陈掌柜也瞧在眼底,虽然知道这完全是林兴行自找的。
可实在没想到林秀儿这么硬的心肠,瞧着自己亲弟弟吓成这副德行不做声,也不怕将人吓出个好歹来。
可这房间里头还有别人在,这话陈掌柜自然不会问出口。
只是无声的对林秀儿点了点头,捋了捋胡须指着这房内的另外一人介绍道。
“林姑娘,这位便是城南赌坊的掌事,苟掌事,此次乃是苟掌事道义,算是帮了一个不小的忙。”
这苟掌事除了林秀儿进来的时候,上下扫了她几眼外,便对她完全不感兴趣。
可眼见着她这么压得住脾气,眼睁睁的瞧着自个弟弟被吓得不轻,都没个反应。
苟掌事才显露出对她的几分兴致,这目光方才有意无意的在她身上徘徊,这心里头也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多谢。”林秀儿对着那苟掌事点点头,这一句谢实在道的没什么诚意。
在座的都是生意场的人精,哪能听不出来?
那苟掌事衡量了林秀儿几眼,竟半点没有生气的意思,十分大度道。
“林姑娘倒也不必多礼,毕竟也不过利益置换罢了。”
听到这话,林秀儿心头意动,下意识瞧了陈掌柜一眼。
陈掌柜同她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也能从她眼神之中品出些什么来了,他目光诧异,似乎没想到林秀儿啥事都不清楚。
“苟掌事有话直说便是。”从陈掌柜的表情看来,林秀儿估计是他叫手下人去接自己,也是去传话。
只是她与柳慧娘打了个照面,根本没等到陈掌柜的人,就自己上来了,将这消息错开了。
这位苟掌事所求之事,只怕同她有干系,否则陈掌柜也不会多此一举。
林秀儿与陈掌柜的眉目官司虽短,可苟掌事那是什么样的人精?
当机立断便截住了陈掌柜的话头,直道。
“听闻姑娘配制药方的手艺正是一绝,而手底下开的十里香酒坊也弄的风生水起,尤其是酒坊内的招牌药酒,叫人回味无穷,饮之仿若身心安适……”
“……”瞧着这苟掌事赞叹起药酒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若不是她与这苟掌事素未蒙面。
林秀儿都简直要怀疑这人是不是拿了自己的好处,这才这般不遗余力的当起托儿来了。
林秀儿惊异不定的瞧了苟掌事一眼。“苟掌事莫不是也想在其中参合一笔?”
“不。”苟掌事瞥了站在一旁陈掌柜古怪的脸色,架出先前的冷脸道。
“我是想请姑娘去瞧瞧我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