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儿被两名官差一左一右夹在中间。
上堂时，堂前除了她外，还跪着两人。
这两人，一老一少，皆披麻戴孝，其中的老妇人，哭的撕心裂肺。
像是随时要撅过去似的。
林秀儿细细观察一番，竟觉着这老妇人有几分眼熟。
还不待细看，便听正堂坐着的县老爷，拖长尾音，沉沉问道。
“堂下所跪何人？”
林秀儿恭敬的对着堂上县老爷行礼道。
“民妇林氏，见过大人。”
“不知县老爷，唤民妇所来何事？”
林秀儿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那正啼哭的伤心的老妇人猛的抬头。
哭的赤红的双眼死死钉在林秀儿面上，嘶声道。
“都是你个黑心肠的。”
“还我儿子命来！”
“安静！”
县老爷一拍惊堂木，那老妇人只能在女儿的劝慰下，稳定了些情绪。
坐在堂中的县老爷面黄无须，面容肃穆，眼神锐利的在林秀儿的面上扫视了一圈。
“你就是林氏？”
“十里香与千里香都是你名下商铺了？”
“正是。”听见县老爷这话，林秀儿心中咯噔一声。
果真如同她之前所揣测的那般，此事并没有这般简单。
竟然当真牵扯进了大伯娘他们。
“那堂下这两人，你可曾认识？”
林秀儿顺着这话，又细细打量了这对像是恨不得要将自己吞下腹的母女一眼。
“有些眼熟。”
那年轻些的妇人恨声道。
“你装什么模样。”
“因为我父我弟弟喜爱你铺子里头的酒水，我娘便隔上一两日要去你家铺面。”
“我家可是你家的老主顾，初时你常呆在铺面里头，怎么会不认识我们？”
林秀儿眉头一挑。
“是吗？”
“大人，求您为我死去的弟弟做主啊！”
那妇人瞧林秀儿没有半分愧疚，当即砰砰给县官扣了两个头。
“都是因为这黑心肝的在酒水里头参杂了毒性未除的药材，才让我弟弟死于非命。”
那妇人说的期期艾艾。
“我幼弟为了给哥哥伸冤，便去了他们铺面讨要说法。”
“他们非说我家幼弟讹诈，不管不顾的直接将人赶了出来。”
“还跟和善堂的大夫勾结在一处，说是我弟弟自个身体不好。”
那妇人说到伤心处，泪流满面。
“我幼弟寻不到证据，求告无门。”
“又咽不下这口气，听说这黑心肝的妇人又开了一家千里香。”
“不想让这些人又害了旁人，就使了些小手段。”
“这黑心肝的妇人，竟然报官，将我弟弟送到了府衙里。”
“这才半天不到，我幼弟也被她逼死在了牢里头。”
“现如今就剩下我一对年迈体弱的父母，还有两个弟媳妇，一家老弱病残……”
“求大老爷做主啊！”
陈氏说到后面，已是肝肠寸断。
若非叫人拦着，简直是恨不得直接食林秀儿的骨血般。
林秀儿眉头紧拧，只问道。
“我铺面开了一月，你幼弟搅合我生意好几次。”
“若按照这个时间算下来，你二弟弟只怕已经死了足一月。”
“既然你心存疑惑，为何当时不报官，要拖到一个月后的今天？”
陈氏听到这话，双目一突道。
“那是因为你同和善堂的那些大夫勾结在一起！”
“我们孤苦无依，又被你们迫害，怎么敢替我弟弟伸冤？”
“毫无道理，胡说八道。”
林秀儿冷哼一声。
“凡事都要讲证据。”
“我今日才知晓此事，之前根本闻所未闻。”
“何谈威胁胁迫？”
陈氏双目瞪大，指着林秀儿骂道。
“睁眼说瞎话，你赚这样的黑心钱。”
“就不怕日后遭天谴吗？！”
就在林秀儿与陈氏辩驳之际，又有两名官差领着两名妇人进来。
“大人，人带来了。”
林秀儿应声回望，赫然正是大伯娘与林喜两人。
仔细看去，大伯娘鬓角发髻散开，林喜面色不安。
乍眼瞅见林秀儿，林喜仿若是瞧见了什么救星似的，急切切的开口道。
“秀儿。”
林秀儿正觉着此事蹊跷，便想询问内情。
却见县老爷目光一厉，手中惊堂木重重一拍。
“肃静！”
便将林喜所有的话都吓了回去。
“大胆！”
大伯娘赶忙扯了林喜一把，两人齐齐跪下。
“大人。”
“陈氏，你且看看，这两人你可认识？”
陈氏当即凄声叫道。
“大人，害死我弟弟的药酒，正是从这两母女手里买的！”
“当初我家闹上门，就是她们说领着我弟弟去和善堂看看。”
“这好端端的人送到和善堂，说咽了气就咽了气。”
陈氏还待再哭闹，却叫县太爷喝住了。
“你既然如此说，那你可有证据？”
“自然是有的！”
陈氏说着，便只见她从跪着的老夫人手中拿出了个酒罐子。
“大人请看。”
“这便是我母亲从十里香购置的蛇酒。”
“我拖了相熟的大夫瞧过，这蛇酒里头放置了数十种药材腌制酒胚。”
“可因为这里头这条蛇毒未清干净，再加上药材年份不足，未曾将蛇毒综合干净。”
“我弟弟就是因为喝了这酒才中毒身亡的！”
县太爷让人呈上那酒罐，且见那酒罐上确确实实印着十里香的招牌。
又唤人来验毒。
得出的结论。
果真如同这陈氏所说，蛇毒虽说微量，可若是饮的时日长了。
必然是会丢掉性命的。
“林氏，你可还有话说？！”
县太爷听到此话，当即拍案。
“此等毒物，入酒入药都需要十分谨慎。”
“你竟是如此草菅人命！”
“大人！”林秀儿听的迷糊，皱眉问道。
“就算是这坛酒坛子乃是我家的，谁又知晓这酒水是否叫人掉了包？”
“况且，就算要如此断民妇的罪。”
“若不验尸，难道就凭借这妇人空口白牙，便断定她弟弟中的就是这蛇毒吧？”
“大胆！”
那县太爷目光一厉道。
“你是指责本官武断？”
“民妇不敢。”
林秀儿说罢，却无意间瞥见那陈氏面上神色古怪，似讥似嘲的盯着她。
“秀儿。”
正在林秀儿心中暗觉此事不好时。
大伯娘膝行到她身后，悄声道。
“这事我本是无意瞒你。”
“可是那段时日，你正为筹备婚事，忙的脚不着地。”
“我便做主，同这妇人私了了。”
“私了？”林秀儿惊诧回头瞧着大伯娘。
“对，我同和善堂的王掌柜商讨了一番，便一人取了二十两，凑了四十两安置银子给这家人……”
听到此话，林秀儿登时面色一沉。
“当时可曾验尸？”
大伯娘似乎不明白林秀儿作何问这个，犹豫着点头道。
“验了。”
似乎瞧着林秀儿的脸色不好，大伯娘赶忙道。
“原本是闹到了府衙的，可后来，这陈氏突然提出来要私了。”
“我原想着这本就不过是场糊涂官司，就未曾同你说。”
“谁知道隔这一个月，她们家又出尔反尔。”
原来是一个月前便验了尸，故意拖到现在才发作。
两条性命，整整两条性命！
难怪下这样大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