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陶紊检查了一番后,林秀儿面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过去,眉头越皱越紧。
她最后反复探了两三次脉,这才完全确定下来,不高兴的瞪了陶紊一眼。“不是告诉你,这段时间最好是饮食清淡些吗?”
“你是不是又偷吃油腻腻的东西?”
先前怼天怼地的陶紊在她的瞩目下,心虚的撇开眼,装作无意的翻着手里的书。
一副死不认账的德行。
林秀儿瞧了他手里的本草经,冷笑一声。“你这身子骨你自个心里没数?”
“我七天前给你换药的时候,就同你说过,你只要熬过这两个月。”
“待到两个月换了药,只要你有胃口,想吃啥就能吃啥。”
“你怎么听不懂好赖话呢?”
陶紊缩了缩脖子,手中的药经越举越高,将他直溜溜乱转的眉目掩盖去。
知道是瞒不过去了,他据理力争道。“长这么大,我没尝过那烤兔肉,就想尝尝怎么了?”
陶亦铭之前没少去上山打兔子獐子这样的小东西打牙祭,之前是怎么劝陶紊,陶紊看都没看过一眼。
现在居然会自个偷偷吃?
陶亦铭眸底浮出几分惊诧,瞅了陶紊半晌,也不知在琢磨什么。
“我,我还是孩子!贪嘴不是很正常吗?”陶紊真心用手比了一下。“就只吃了这么一点点而已。”
“那也不行。”林秀儿简直要被陶紊气倒,之前开药之前,她再三同陶紊说过了,这药里头有一位药,是最忌荤腥。
荤腥下肚,就容易散了这药性,药效就会大打折扣。
其实不是没有寻常不忌口的法子,可是陶紊这是娘胎里头带来的毒,要是不早些将这毒从骨子里头逼出来。
陶紊则会永远比同龄人要矮小,不治根,再进补也养不起来。
林秀儿同他相处这么许久,哪里会瞧不出这孩子心思敏感,嘴上虽然不说,但却十分羡慕旁人的体魄。
她就是瞧着陶紊比同龄人更要乖巧,故而才放心开了这药。
没想到陶紊竟然如此经不起诱惑。
“我又不是庙里头的和尚,哪有半点荤腥不沾的?”陶紊不服气的躲在书后面嘟嘟囔囔。
“我真的就,只吃了这么一点点。”
“每天只吃这么一点点吧?”林秀儿一把抢过陶紊手里的医术。“这医书,你看了这么久,都白看的?”
“有些药材特殊,同食材相克,这个浅显的道理你也没看进去?”
陶紊被林秀儿拆穿,赶忙将求助的目光望向门口杵着的陶亦铭。
陶亦铭还没个反应,林秀儿便已经将矛头甩在他身上了。
“你这人怎么当爹的?”
“这样的小事都看不住人?”
“……”陶亦铭平白受了无妄之灾,面露无奈。“我日后会看护好他的。”
“哪有那么严重。”姚花端着个木托盘,笑盈盈的与陶亦铭擦肩进了门来。
她走到陶紊跟前,手中的托盘放着的乃是一碗绿豆炖大骨,已熬煮成沙的绿豆与龙骨炖出幽幽清香,只闻这味道,就叫人食指大动。
陶紊以前原不是个贪嘴的,可自打用了林秀儿那药后,这腹中就像是养了一只馋虫似得。
老是蠢蠢欲动,再加上比起陶亦铭那只能填饱肚子的手艺,这姚花的手艺不知好了多少。
这些时间,陶紊能让姚花在自个跟前晃荡,或多或少有这个原因。
“这绿豆龙骨,已经炖了好几个时辰了,绿豆清热解暑,正是适合这个时节吃。”
“紊儿,这个点,你只怕是早饿了吧?”眼见着陶紊的目光紧紧落在自己手中,姚花眼底浮出几分得意。
再怎么样,也不过就是个孩子而已,还能搞不定?
姚花身子一扭,便插到了林秀儿与陶紊之间。
“哎呀,挤到林姑娘了吗?”姚花眼见着林秀儿眼神往着自己手里瞧,笑眯眯道。
“林姑娘,这不过就是碗清热解暑的大骨头汤而已,哪有你说的那般严重。”
姚花的声音软糯,她又特意压的很低,显得温柔好听。
与目光不善的林秀儿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秀儿又不傻,哪能瞧不出姚花只怕就是刻意来这么一招,用来蛊惑人心的。
她白眼都快翻上天去了,不去瞧她,只是似笑非笑的瞅着陶紊。
“当然可以了,不过是每天吃‘一点点’而已,我不过就是来给他瞧瞧而已,这哪里是我份内的事?”
林秀儿不让陶紊喝,依照他这脾气,或许还会起个逆反心理。
现在眼见着林秀儿撒手不管了,陶紊这心里头打着鼓,那哪还敢招惹林秀儿生气?
林秀儿可不管这父子两之间的眉眼官司,只是利索的转过身。“那我也给他瞧过了,我还有事,我就先走拉。”
姚花没想到林秀儿瞧来不过十七八的小姑娘,竟然这样沉得住气。
眼瞅着她说走就走,姚花讶异道。
“姑娘这就要走了?不在家里用顿饭了吗?”
“虽然这大骨汤是特地熬给紊儿补身子的,可今日亦铭哥还割特意了一块肉,中午还是有些好菜的,不如姑娘在我家中用个饭吧?”
林秀儿听到这话目光一亮,扭过身问道。
“是吗?”
“哎呀,大家都是邻里邻居的,何必这样客气呢。”
林秀儿这反应叫姚花吓了一跳,对上林秀儿那双亮堂的出奇的眸子,姚花心道这小姑娘怎么抓不住重点?
她不会当真以为自己是要留她用饭吧?
陶亦铭今天好不容易割了一块肉来,她都多久没有沾过荤腥了,今天好不容易能够沾点光,她还指望着藏点回去给她儿子尝尝呢。
“只是可惜我还有事,今天没法子在这儿吃。”林秀儿琢磨一下,然后道。
“不过,我这人不大讲究,既然都刻意为了我割肉了,我不拿也不像话。”
“那肉还没下锅吧?快去拿出来,我正好带走。”
“????”骂人的话姚花好不容易咽了回去,这林秀儿在说什么骚话?
她哪只耳朵听到这肉是特地为她割的?
“这肉是亦铭哥特地给紊儿补身子割的,林姑娘要是不嫌弃,就留下来尝尝我的手艺吧。”姚花面上都要笑僵了。
听到姚花这样讲,林秀儿抬眼瞧了瞧陶亦铭。
“恩?原来是买来给紊儿补身子的啊?”
“那感情好,陶紊这身子可受不住这样的荤腥。”林秀儿笑眯眯道。“我今儿个正巧嘴里没滋没味的,需要好生进补一番。”
“我便帮这个忙,消化消化吧。”
“你觉着呢?”林秀儿这话虽然是问的陶亦铭,但率先反应过来的是床上躺着的陶紊。
他心底门清,知晓林秀儿同陶亦铭这样一说,接下来的日子,只怕是当真半分荤腥都见不到。
眼瞅着这肉就算留着只能便宜了外人,陶紊神色僵硬,别别扭扭的转过脸,生硬道。“那你拿走。”
林秀儿笑眯眯的拎着快五斤的五花肉,在姚花心痛又懊悔的眼神之中姗姗离去。
走出去老远,她还能感觉到姚花那简直要吃人的目光还停留在她的身上。
谁叫这姚花自个嘴贱?